第六章
一輪紅日遠遠地在天邊升起，清安反手握刀倫一個大圈，旁邊草木上凝著的露珠顫了顫，從葉麵上滾落下來。
刀勢還是不夠收斂，清安籲出一口氣，收了刀看向站立在旁有一會了的餘易，問道：“師父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跟我來書房一趟。”餘易說罷轉身就走，清安把刀插回刀鞘裏快步跟上前去。
書房裏兩麵牆是兩人高的書架，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書和卷軸，進門左拐便是長條的紅木書桌，其上擺著些文房墨寶。餘易不看那邊，徑直走向一麵書架，伸手不知道在哪摁了幾下，書架左下位置的一本拇指厚的書凸出來一寸左右。清安看著餘易把那本書抽出來，從書後麵拿出一個手掌長短的細長匣子。
“你幫我把這個送到雲郡城。”餘易說著，把手裏的匣子遞給清安。
清安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匣子，通體漆黑，匣身什麼花紋也沒有，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
“要交給誰？”
“你到了雲郡城就會有人去找你，到時候要交給誰就看你的定奪了。”
“我？我想交給誰就交給誰？”清安有些不解，顛了顛手裏的匣子，裏麵的東西碰撞匣壁，發出點輕微的聲響。
“嗯，都隨你。你回去收拾收拾，這幾日便盡快出發吧。”餘易沒理會她的不解，吩咐道，“隻有一點，在雲郡城之外一定不能打開匣子。”
清安應下，把匣子收在兜裏，正轉身的時候又聽見餘易的再次叮囑。
“切記在沒到雲郡城不能打開匣子。”清安回頭去看餘易，隻見餘易立在書架前，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左側恰好被籠在一片陰影，顯得有些陰沉。清安眼神頓了頓，心裏隱隱有些古怪的感覺，但還是什麼也沒問地轉身離開了書房。
餘易催得急，於是清安收拾完東西，第二天就出發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一把刀掛在腰間，幾件換洗衣服紮成一個小包裹背在肩上，就是全部的東西了。清安臨走時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看，無字的牌匾比起四年多前踏進這扇門的時候有些老舊了，蒙上了一層薄灰，餘易和餘九站在門邊上，看不清神色。
“走吧。”餘九突然咧開嘴笑了笑，第一次在清安露出長輩的慈愛神情。
清安把臉側垂下的發攏到耳後，點點頭，終是再不回頭地轉身走了。餘易看著那削瘦身影遠去，隻隨意紮了個馬尾，身上一件深藍色短衣的少女，除了那滲進骨子裏的傲氣之外，再沒有和以前那個相府千金的相似之處。
“又舍不得讓她走了？”餘九笑著拍餘易的肩，不出意料地沒有被理睬，哈哈笑了兩聲轉身走了。
雲郡城地處東南一帶，清安一路策馬，沿著官道向東而去，出了崇州城沒多久，便與一騎人馬迎麵擦肩而過。清安略掃了一眼，那隊伍裏七八個人均為男子，腰間都佩著刀劍，身形勻稱挺拔，雖著尋常布衣卻露出一股子行伍氣息，為首的男子更是顯出一種上位者的氣息。隻見那為首的看見清安的時候眼神閃了閃，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清安也簡單點了下頭作為回應。
“殿下，那人可是有不妥之處？”清安走後，善察言觀色的下屬湊到那為首男子跟前問道。
四年前那小姑娘變成這樣了啊，為首的男子想著，儼然是當年在酒樓上窺視過清安的黑袍男子，他擺擺手道：“沒什麼，趕路吧，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到。”
錯開了那七八人後，清安始終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以前也有過餘易讓她幫忙送東西到別處的時候，可從沒像這次催得這麼急，更沒有兩人沒有在門口相送的時候。剛剛遇到的幾人顯然出身行伍，而他們行進的方向，竟像是往崇州城去。
這幾年粗糙著養活的清安，大概是連女子的細致都養沒了，這時候摸摸懷裏的匣子，心想著等回來了再問問餘易有什麼瞞著她，依舊往雲郡城的方向而去。她這時候如何能想到，與餘易這一別後，再見麵時便已是物是人非了。
此時餘易洗麵束發，捧出已經許久不用的配劍，拿了潤濕的軟布坐在廳堂裏細致地擦拭。餘九在旁邊皺眉道：“你終究還是要這樣？”，雖是問句，說話的人卻顯然在出口之前便知道問題的答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餘易反而衝他笑了笑，那笑容裏似乎含著硝煙的味道，有堅定意誌也有滿目瘡痍。餘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盛宇十五年春，國體愈見動搖，一時間朝堂裏暗潮湧動，一切似乎都籠在一層迷霧裏，讓人看不出形勢，亂世的陰影，有心人仔細查探之下已窺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