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太皇太後已經懶得同皇上和容菀汐計較了,但太後心裏還因皇上的求情而記恨著容菀汐,背地裏安排了這一遭。太皇太後如今隻想安穩度日,什麼事情都懶得管,自然不會對太後此舉詬病什麼。
被容菀汐架到這個份兒上,太後根本沒有別的應對法子,隻能笑道:“你這孩子向來懂事兒,你的孝心,哀家和母後都知道了,別拘著了,起吧……”
太皇太後便也笑道:“你說得極是,今日這大喜的日子,咱們可切莫因這些奴才而沒了興致。還是快些將你的後位正了,才是要緊。”
“是……”容菀汐應了一聲兒,規規矩矩地起身。
皇上給李忠貴使了個眼色,李忠貴便開始念封後的聖旨。
容菀汐已經做好了聽一堆冠冕堂皇的無用之言的準備,但不成想,李忠貴念出來的,竟然是這樣的話……
“愛妻容氏,朕心如卿心,執手不棄。與卿千秋,共賞山河萬裏……”李忠貴的聲音很尖細,揚聲緩緩讀來,這話,更有了幾分刺心的鄭重。
單隻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讓容菀汐聽著,便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好像這世上,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而已。
他的聖旨裏,依舊沒有一句“冊爾為後”的話,但意思,卻已經表露得再明顯不過。且再明白的冊封皇後之言,卻也不如這簡短的兩句話,更能動人心弦。
這是在慈安宮裏,是在太後和太皇太後麵前,而且,這一道冊封皇後的聖旨,是要入典籍庫,留存到後世的。他就這般不按常理行事、這般為所欲為。這麼簡短的封後詔書,應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般沒正經的封後之言,也是亙古未有。但,這種事兒,卻也的確是他能做得出來的。
是隻有他才能做出來的事。
愛妻容氏……對他而言,他是她的妻,而不是什麼“高閣之女”。對他而言,他封她做皇後,不是因為她“係出高閣”、“淑慎爾德”,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妻,隻是因為,“朕心如卿心”隻是因為,他想要與她執手不棄,共賞山河萬裏……
隻是這麼簡短的兩句話,容菀汐頓時覺得,自己心裏的那些懷疑、那些糾結,全都不見了。剩下的,便隻是--肯定。
她確定,君心似我心。
如果這樣偏執大膽的封後詔書都不能讓她體會到他的心意,那麼他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她不再懷疑呢?
她若再懷疑下去,豈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太後和太皇太後聽了這聖旨,等了好半天,還以為李忠貴還有接下來的話呢。可是李忠貴念完這句話,便將聖旨遞到了容菀汐麵前,根本沒有再念下去的意思。
此時,容菀汐愣了神兒,太後和太皇太後也愣了神兒。而坐在太皇太後左下首的皇上,就隻是深情地看著容菀汐……幾個主子都沒什麼反應,李忠貴哪裏敢催促?隻能這麼靜靜地等著。一時,這慈安宮裏,竟是安靜得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過了好半晌,皇上才輕聲提醒道:“菀汐,還不領旨謝恩?”
隻是一句輕聲的提醒,如此平淡的話語,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是如此溫柔深情。
光是聽著他的聲音,容菀汐都覺得渾身酥麻。
像是著了魔一般,哪裏還有什麼思考?就隻是他說什麼,她便照做了。
有些怔怔地叩首道:“臣妾多謝陛下恩典……”
話說完,被自己的聲音給嚇著了,這才清醒過來。忙抬起手去,接了這不倫不類、卻甚得她心意的聖旨。
容菀汐的聲音響起,醒來的不隻是容菀汐,還有太後和太皇太後。太後先笑道:“陛下早年就愛胡鬧,如今已經貴為天子,卻還是這般不拘禮法。你這話算什麼?到底是封菀汐做皇後呢?還是不願意給她後位?說得這般不清不楚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哪。”
太後的話並不友善,誰人都能聽得出來。
皇上笑道:“母後此言差矣。試問曆朝曆代以來,有幾個君王,能真的把皇後當做自己的妻呢?可在兒臣心裏,皇後這兩個字是不重要的,‘妻’為先,‘皇後’在後。因為菀汐是兒臣的妻,所以所有一切,都是菀汐該得的。又何來名不正、言不順之說呢?”
聽得皇上的話,太後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但是畢竟在宮裏沉浮了半輩子,麵兒上的事情豈能錯了?因而隻是笑道:“皇上你的用意甚好,哀家聽了,都好生動容,想必你媳婦兒心內,已經樂開了花兒。”
此時容菀汐並不矜持著,施禮笑道:“母後誠知兒臣。”
“嗬嗬……”皇後笑了一聲兒,便端著放在她和太皇太後之間小幾上的金冊金寶,來到了容菀汐麵前。
在容菀汐麵前站定了,隻是和悅笑道:“從即日起,你便是皇後了。身為皇後,理應為後宮表率。哀家覺著你向來懂事,想來凡事應該辦得不差。”
言罷,便將金冊金寶遞給了容菀汐,並未說別的囑咐。這一番話說得,讓人挑不出什麼錯處來,但聽著,卻是怎麼都不舒服。明擺著是走過場的客套話,全然不是出於真心的祝福。但容菀汐所需要的,也從不是太後和太皇太後的認可和祝福,她要的,也就是把事情辦得體體麵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