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
單位臨時派我去北京出差。去買票，被告知隻有上鋪硬臥。上鋪就上鋪，隻不過睡一覺就到了，況且上鋪還清靜呢。雖然心裏如此安慰自己，卻也埋怨單位領導不該這麼突然地派我出差，甚至連買上一張下鋪車票的時間都沒有。
找到鋪位，放好行李，列車就徐徐開動了。因為下鋪不是我的，就不好意思坐，我便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列車還沒有提起速來，乘務員就開始換票。相對的下鋪是兩個年輕人，一瘦一胖，說話和和氣氣，一看就是有文化素養的人。中鋪是兩個40多歲的中年人，說話南方口音，滿臉疲憊的樣子，應該是走南闖北的銷售人員。等我們換完票，也沒有見7號上鋪的人，也就是我的對鋪。乘務員在車廂看了看，大聲喊：“7號上鋪，換票啦！人呢？”就在這時，一個靚麗的女人正手捏車票，一個隔斷一個隔斷地找自己的鋪位呢。聽到乘務員的喊話，急忙答道：“我，我，7號上鋪在這呢。”
換好票，那靚麗女子也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在下鋪的床沿。有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坐在下鋪上，氣氛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下鋪的兩個年輕人，爭先恐後地講著道聽途說的花邊新聞、評論NBA、談論中國足球、聊到股市……漂亮的女孩子，時而掩嘴笑著，時而向兩個年輕人投去讚賞的目光。這下，兩個年輕小夥子情緒更加高漲起來，逗得女孩子不時地“咯咯”笑了起來。
煙癮犯了，我來到車廂連接處，倚在門旁，吸著煙，陶醉在窗外飛逝的燈火闌珊間。“哥們，同你商量點事兒。”不知啥時候，下鋪瘦一點的年輕人過來了，拍著我的肩膀，同我說道。我這個人向來討厭別人拍我的肩膀，況且他還是一個與我的兒子差不了幾歲的年輕人。沒等我說話，年輕人就接著說：“咱倆換一下鋪位咋樣？”“啥？你下鋪同我換上鋪？”我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對呀，哥們兒發揚一下風格唄。”年輕人怪笑著，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啦，他想同那位靚麗的美眉對鋪。雖然覺得有些遺憾，還是答應了年輕人。小夥子頓時眉開眼笑，硬是塞給我一盒香煙，我接過香煙，發現是我愛抽的“大雲”，便微笑地同他點點頭，小夥子忙轉身回到了車廂。
差半個小時熄燈，我回到了車廂，兩個年輕人同那個美眉還在閑侃，沒有準備睡覺的意思。乘務員一趟一趟地走來走去，提醒還差半個小時熄燈。同我換鋪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哎呀，快熄燈了，上鋪睡覺。”說著，他就準備登上鋪位。“啥？你不是下鋪嗎？”胖一些的年輕人仰頭問道。“跟那位大哥調了一下鋪，年輕人嘛，咋也得發揚風格呀。”“哼……”胖一些的年輕人，咽下了想要說的話，猛地甩了一下頭發。“年輕人，你也能發揚一下風格嗎？”美眉微笑著向胖子問道。胖子向上瞅了幾眼瘦子說，“好啊，美女有求於我，我是求之不得呀！”說著，胖子就把鋪位上的衣服順手扔到了上鋪。瞬間，我的心胸間鼓動起來，從內心深處洋溢著說不出的快樂，畢竟同年輕貌美的美眉睡對鋪是一件神清氣爽的事兒。抬頭看一眼我的鋪位上那個目光裏充滿失望的年輕人，愧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不說別的，對不起那盒“大雲”哪。“小夥子，你還是下來吧，我住不慣下鋪，晚上睡覺還是得睡上鋪，清靜啊！”小夥子顯然沒有預料到我會把鋪還給他，愣了一下，“你睡下鋪吧，方便一點，再說換就換啦，哪有帶退的。”“快點下來，我真喜歡睡上鋪，特意買的上鋪。”瘦子下來了，朝我投來無限感激的目光。
還差五分鍾熄燈，漂亮美眉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大娘，您就住這個下鋪，多方便哪。”她把老人扶到了下鋪上，臨走時，對瘦子說：“多照顧一下老人家！”瘦子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撲通”一下躺在了床上。
“哎呀，這50塊錢花得值啊，還是下鋪方便哪！”老人家自言自語地嘮叨著。上鋪的胖子，竟然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