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涼殿中,昭佩抬步走在園中的石板路上,這一花一物,盛開又衰敗,十一個年頭後的今日一如她懷著方偕的那個盛夏,草木繁盛,生機盎然。
蕭繹撤下了她的侍從,留她一個人單獨在此,又有何意?囚禁一個已經不再屬於他的人,何時他變得這樣強人所難。
前方翠竹橫生,頗具意趣。往裏走一段,該是她大殿外的避暑處。當年此處因為末時會有涼風陣陣,便將而後的殿名取為末涼。水榭中素白的帷帳隨風泛起一片片的褶皺,像這小湖中的波瀾。
如她這樣一個陽壽快盡之人,想在剩餘的時間中快活地活著,也隻能隨遇而安。昭佩在水榭中靜靜地坐了許久,除了送膳進出的侍女,蕭繹始終沒有出現。
直至第二日的傍晚,子衿端著膳食走進了內室。此時昭佩正取了剛在院中剪下的花枝,在瓶口中隨意插著。
“女郎,用膳吧。”將食物放在案上,子衿自覺地為昭佩布菜。
昭佩見她完好,放下心來,將手中的白色瓷瓶一推,“看看,這樣可好?”
“爭奇鬥豔,悅目娛心。”布完菜的子衿站在昭佩的一側欣賞著麵前的這瓶充滿野趣的花卉,鵝黃,紫紅,淡粉,花開得像欲燃的火焰,甚是好看。
“那這樣又如何?”昭佩將瓶中的花一支支拿出來,最後隻剩一支明黃色的花斜斜地靠在瓶口,“百花爭豔,不如一支獨秀。”
“女郎的意思?”子衿轉念一想,王爺辜負了女郎,還將她囚禁於此。若非自己去求見王爺,稱自己手中有救女郎的解藥,才被放進來服侍。可女郎為何還想幫助王爺?
“當初我極力反對他奪位,如今我卻想親手送他坐上帝位。”昭佩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長箸開始用食。
子衿瞧著她將混合了藥物的湯飲下,暗暗祈禱希望真如桑華郎君所言,這藥吃完便能將折磨女郎許久的病痛祛除。女郎所打算的太過傷神,她隻求女郎身體康泰,至於誰當皇帝,與她並無半分幹係。
“子衿,今日是第幾日了?”昭佩脫下了外袍,正準備就寢。
“稟女郎,我們已在這王府住了二十三日。”子衿拿來雲紋梳篦,坐在昭佩的身後為她輕輕地梳著及腰長發。桑華郎君給的藥都已經吃完了,她瞧著王妃的氣色好了不少,心中十分高興。
“二十三日,那快了。”昭佩盤算著日子。雖然不知蕭繹是何打算,但隻要再過兩日,她便能逃出這湘東王府回洪和城。她擔憂桑華沒有了她的消息,不知會做出何事。
“嘭!”殿中的大門被人狠狠地推開,燈影搖晃出一個巨大的背影。
子衿與昭佩俱是一驚,不由地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原來是蕭繹靠在門旁。隻見他保持著推門的動作,涼風帶來幾陣濃鬱的酒味,暈得人都有些醉。
這數十日將她關在殿中不聞不問,今日一來便是此番模樣,昭佩不由生出煩躁之意。她已不想與他有瓜葛,為何還要纏著她不放!
“遣了他出去,我要歇息了。”昭佩對著子衿說道。
“喏。”子衿疾步走到蕭繹身邊,“王爺,得罪了。”她試圖扶起蕭繹,卻被他一手推開,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部才穩住自己。
“滾。”蕭繹對著子衿暗吼道。
子衿看了一眼昭佩,見她點頭,便退到門外等候。
昭佩披上外袍,看著蕭繹慢慢走到她麵前。潮紅的臉龐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坐在榻上的自己,她恍惚了一陣,卻更加清楚。這早已不是她認識的蕭繹。
猩紅的眼眸閃過欲望,將她的下顎輕輕握住:“還在等你的情郎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