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山清水秀,花木生香,十裏竹橋,雲澗煙長。雲澗水竹林乃一道神秘的風景,聽說那兒煙霧繚繞,花草樹木喋喋生香,十裏竹橋蜿蜒悠長,將中間那片竹林團團圍繞。遠看,像極了一位美人靜靜宛在碧水中央。
竹橋上緩緩走來一道雪色的白影,那種白,是世間上任何一種顏色都無法相提並論的,當你對上那道白影的眼睛和笑容時,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詞,聖潔!
是的,聖潔這詞用到他身上,一點也不為過,這樣一個神仙似的的人物,饒是這紅塵九霄都生生委屈了他。
依舊是熟悉的白衣,溫暖的笑容,和那隻通體透綠的碧簫,夢離殤如期來赴約了,東方盈遠遠看著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心髒早已噗嗤噗嗤跳個不停。
她忙上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行妝,今日天剛微亮,她便早早梳妝打扮,搗蹭了好久才踏步出門,來這裏等他。東方盈本就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今日這身粉紗衣,加上她與生俱來的瀟灑靈韻,更是將她襯托得美輪美奐,世間男子,誰見了不為之傾心。
此時,白衣美少年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腳前,她強忍著自己激動的心,緩緩抬上頭對上他的容顏,那一瞬,她已完全迷失在了他淺淺的笑容裏,身體驟然一傾,很丟臉的醉入了他溫暖的懷抱。
他真的隻是個普通人嗎?這樣的容顏,鬼見了都會沒有抵抗力吧!
夢離殤將玉蕭往身後一繞,手一伸,極自然的接住了她嬌軟的身子,瞬間兩人**不休的糾纏在了一起,他輕輕開言道,“東方姑娘,你臉怎麼這麼燙,可是受了風寒,身體不適?”
聞聲,東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很燙,她深吸了一口氣,他身上竟有股淡淡的梨花清香,真是比喝酒還讓人陶醉。此時,她忽然一驚,想起自己還躺在他的懷中,連忙直起身子退出了他的懷抱。
她結結巴巴的道,“是啊,前些天不小心受了點風寒,一遇風身子就發燙,我想,剛才定是有風經過吧!”撒謊和心虛原是這種感覺,以前不太懂,今天好像全明白了。
離殤沒有答話,隻露出個似懂非懂的傾城微笑,看得東方盈又是一陣神魂顛倒。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了,隻是今天的感覺,與以往太不一樣了。
他未成親,便是自由之身,我也未嫁,自然無拘束,今日與他見麵也算是合理的,想來他也不是個怕別人說閑話之人,不然,怎麼平白的帶個女子在身邊那麼久。
說到那女子,不過生得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罷了,哪裏吸引人呢,她到沒發覺。可轉念一想,能讓天下第一殺手開言留在身邊的人,定有她的過人之處吧,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過人之處絕不是那虛緲的容貌。
她心下淡然一笑,無妨,我若能在他心上,那些花花柳柳也不過煙雲一般,以她豪爽的性子怎會計較呢!
可要說愛情是無私的,那完全是句騙人的鬼話,這世上唯有愛情才是最自私的,心裏說著無所謂,眼裏卻容不得任何人的指染。她想終有一天,她要將他整顆心全部收藏,將他整個人占為己有,不許任何人侵占。
這想法近乎天真,卻又真真是愛情的真諦,什麼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今擁有,那根本不是所謂愛情的美好和偉大,不過是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罷了,那擁有過後留下的又是什麼呢,化蝶去尋花,夜夜淒芳草的悲嗎?
她若真心愛上一個人,定不問曾今艱辛的追逐和相許的佳話,隻要一個長相廝守的結局,了這顛簸的紅塵牽絆。
時間總是在無聲的時候走得最快,就這樣,他看著風景,她看著他,各自思量各自無話。
彼此沉默了這麼久,可到底誰會先開言說話呢,自然是離殤。愛一個人並不代表可以卑微到,什麼時候看去,都像她在無聲的乞討。如若長此下去,隻怕是失了平等權不說,一輩子也無法住進他的心裏。
所以,今天,我等你先開口說話,等你眼睛隻圍著我一個人轉!
言未開,笑先來,果然離殤極好聽的聲音從風中飄來了,他道,“東方姑娘,在下不過一個有今日無明日的廢人,你又何苦為難我呢?”
當年救冷滅之時,隻一心不想讓他死,害怕自己會失去這世間唯一的朋友,卻不曾想,血骨當真是無藥可解的,他雖成功替冷滅換了血,那卻並不是完全治好他的方法。
其實,那年早在冷滅醒來之前,他已將自己身體內一大半的內力和三分之二的真氣全渡給了冷滅,真氣一失,元氣必損,身體也必然如軀殼一般空虛,他原以為那天自己是醒不過來了的,救了一個人,然後再讓那個人看著自己死去,可能是因為不想冷滅背負心靈上的沉痛,他硬撐著身體活了下來。
如今,魂雖未散,他雖未死,卻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
那年在辭穀,鬼墓告訴他,若想續命,可去東方世家求得一味神藥,天嵐玲花,若說冷滅是他的執念,他是承認的,因為遇到他後,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念想。
帶冷滅回紅塵閣後,他獨自一人去了東方世家。那塊金玉令牌,也正式派上了用場。
向氏一家多年以經商為營,名聲響徹天下,但凡做生意的,無論什麼行業,隻要見到那塊傳承了二十多代的金玉令牌,便會毫無疑問的與向氏合作,任聽差遣。江湖有江湖之道,商業也有商業之道,幾百年經久不衰,也就奠基了他們在世人眼中的地位。
隻因第二十一代堂主,強娶了一名年輕貌美女子為第八房妾氏,被師傅得知後,慘遭滅門。那天師傅將那塊金玉令牌交到他手中,要他好生保管,當時隻隨手往袖中一放,並為太在意,卻不知,這賬已在那一刻算到了他古今神童的頭上。
被師傅慘遭滅門的也不止這一家,算在他身上的賬也不止這一宗,他早已習慣,他深知這樣的習慣是很可怕的,隻是什麼叫可怕呢,他卻是不懂的。
或許失去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便叫作可怕吧,但那些死去的人對他來說,不過一堆陌生數字,一段淺短的憂傷,終扯不上重要二字。隻是,自從認識冷滅的那天起,他忽然很害怕自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從地獄將他救出,雖不能帶他入天堂,怎麼也要護他一世安穩,無憂無傷。
於是金玉令牌便成了換取神藥,天嵐玲花的唯一條件。
東方前輩沒有打聽令牌的來處,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問,他輕易便換得了神藥。拿著天嵐玲花,正欲離開之時,一名丫鬟忽然闖出,擋住了他的去路,她說,“公子,這天嵐玲花可不是那麼好得的,你需應了我家小姐一個條件,方能哪裏自由哪裏去。”
當時,他一心想著快馬加鞭趕回紅塵閣,隻禮貌回絕了,說實在有重要的事要去辦,條件可否日後再說?誰知那丫鬟不理會他的話,直拽著他上了她家小姐的紅樓。
那天,他第一次見到東方盈。
踏進房間時,滿屋的清香撲鼻而來,一名身穿淡粉色紗衣的女子,正對鏡梳著長發,她回眸一笑,放下手中的梳子,瀟灑起了身。
那女子生得清麗脫俗,極為好看,雪白的肌膚,透紅的臉頰,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清澈的大眼睛,眉間有股偏偏小少年的灑脫,她和師傅一樣,雖畫著濃厚的妝容,卻美得別具一格。
那女子看著他時也不說話,隻一味的傻笑,瘋瘋癲癲,癡癡傻傻,呆呆木木,他記得那笑聲不是延續了半響,也不是一注香,而是很久很久,仿佛一輩子也停不下來。
她舉手投足間有著男兒般的灑脫,連笑聲也露著男兒般的豪爽,以至於他第一次安安靜靜聽人笑了那麼久,沒有想要逃開,而是感覺心中,萬分的安然。
她說,“你隻要告訴我,你用金玉令牌換天嵐玲花作什麼用的,還有把你平時最喜歡的一件東西給我,然後就可以走了。”思索了半響,她又加了句,“你可不許騙我,必須是你最喜歡的東西,不然,你寄放在我家後院的馬,就會變成香噴噴的馬肉串!”
我告訴她自己用血和真氣救了一個好朋友的命,現在自己就快要死了,換天嵐玲花是為了續命所用。至於最喜歡的東西……?這世間萬物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喜歡的,卻也沒有什麼是喜歡的。
對了,其實雨露冰魄茶,那種花香入口,冰涼刺骨的感覺是他喜歡的,於是,他寫了茶的配方給她,便下了樓。
那女子一路目送他下了樓,仍是笑聲不斷,以至於他快出門時,還是忍不住好奇,促足回頭看了她一眼,隻是當時一心想著盡快趕回紅塵閣,所以那淺淺的一眼,轉頭間就已淡忘了。
時過境遷,時光褪去了她臉上的稚氣,憑添了幾分穩重的灑脫,那個瞧著她傻傻癡笑的女子已成了智外慧中的大姑娘,如若她不提及天嵐玲花,他也許一輩子也記不起,當年那個女子,便是如今的東方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