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羊是個大三學生,家境樸實。她算是個文藝女青年,挺多愁善感的,而她的運勢頗差,於是性格中培養出了苦中作樂的精神。她的專業是民俗學,也早已為未來做好了打算。她對外麵的浮華不感興趣,對男人也沒有多大的幻想,隻心係在考博,最後留校教書。比起一些人的渾渾噩噩,沐羊顯得閑散而安靜。沐羊不住校,在校外租了一間小小的屋子,屋子離學校不遠,沐羊很滿意這種小世界的狀態。正是四月份,清明時節雨紛紛,到了黃昏時更是常常下起豆大的陣雨,砸在身上甚至有點痛,完全沒有春雨該有的柔情蜜意。沐羊的包裏有一把紫色的折疊傘,很嶄新。這天,沐羊出了教學樓,天已黃昏,但由於下雨的緣故,沒有燈光的地方,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人行道旁,昏暗的路燈將人的影子拉長,她身邊人來人往,如果互不認識,就真的等於陌路人。顯然他們都行走在同一條道路,呼吸同一片空氣,吃一樣的食堂飯,聽同一個老師講課。也總是互不認識或者已經開始親密無間的關係了。沐羊打著暗紫色的傘,孤獨的想著事情,臉上也擺出“我很孤獨”的表情。天空中的雨水連成了線,沐羊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超市。當沐羊提著購物袋,走出超市後,她抬起頭看了看高高的天空,便苦笑著,望著昏黃的路燈紛飛的雨線,打開了傘。就在沐羊將要邁出屋簷的時候,雨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不打傘雨中漫步的男子。他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貼服著皮膚,膚色白皙,腳部線條柔和,輪廓分明,但是看起來非常憂鬱。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淋濕,緊貼著身體,深色休閑修身的打扮。很多人都被他吸引了視線,愣愣的看著這位特立獨行的人。有人猜,他是不是失戀了,或者藝術家。因為這麼大的雨,一般人沒有傘,沒有急事的人都不會像他那樣淋著雨還信步遊走於雨中。沐羊衝進了雨中,用傘遮住了男子,在眾目睽睽下。沐羊知道總會有人送傘給這個人,那麼,那個人是她也無可厚非。有些想遞傘的人走開了。男子感覺到沒再被雨摧殘到,便抬起頭,眼角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傘,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沐羊將傘遞到男子手邊。男子沒有接,而是轉身直接麵對著沐羊。良久,男子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神色自若淡然的注視著沐羊。而沐羊覺得,此時男子的眼睛看的人是她,但不是她。大雨掩蓋了周圍的喧嘩,就像周圍的一切生命都屏蔽起來了。“為什麼?”男子緩緩開口,聲音暗啞。“會感冒。”沐羊回道。沐羊簡單的開口,便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遠方的雨幕,不時示意對方接傘。無言的空間總會有些尷尬,過了一會兒,沐羊又說:“你打著傘,就再也不會有人跟上來送傘了。”他看著沐羊,沐羊也看著他,沐羊覺得,這次,男子看的人是她。男子先是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我不會感冒,除了你……”他突然不說了,移開了視線,低著頭。沐羊目光柔和淡然的注視著雨和模糊的遠景。“我也有不想打傘的時候,可雨下這麼大,既然有傘就應該打,不然總會被人打擾。”“不會”男子看了看沐羊,接著說“知道嗎?”沐羊:“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此時,男子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沐羊舉著傘的冰涼的左手,目光望進沐羊沉靜疏離的雙眸。“你仔細看。”男子提醒一句。周圍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依然是匆忙的路人和不遠處喧囂的人群。但漸漸雨幕中,開始隱約出現一個個身影。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不顧瓢潑大雨,恣意行走。“看到了嗎?”他輕聲說。沐羊緊張的攥緊了傘柄。那些人有的人滄桑,有的人活潑開朗,而雨並不能影響他們前進的步伐。沐羊早就知道,如果沒有人遞傘給他,使他停留住步伐,他就會一直走下去。但即便是有人能夠使他停留住,也隻是,他們前進道路上的一道並不重要的風景,走過即棄。那些突然出現,或者說本來就存在的人,有的好奇的打量他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好像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男子笑了笑,鬆開了手,步入雨中。最後,男子和同路人最終慢慢消失在雨幕中。留給她的隻有難忘的經曆。沐羊的神色黯淡,邊走邊回憶之前的經曆。她緊了緊握傘柄的手。她還是很在意這把傘的,還好沒有送人。第三章不如素顏她總怨恨她的丈夫相貌醜陋,配不上她。那人個子不高,身材不勻稱,那張看不出標準的五官也有未老先衰的痕跡。如果她的餘生隻能與一個醜陋的男人一起度過,她寧願去死。但她還不想死,她愛美麗,她長得還算美麗。她是個普通的人,但善於隱藏,也富於幻想。月黑風高夜,她想了想,覺得這可以是個殺人藏屍的好時機。她安靜的坐在丈夫身邊,一本正經地將摻了毒藥的水遞給丈夫,丈夫一臉倦容,對她露出了深情的淺笑。沒有懷疑,沒有猶豫的喝下了那杯毒藥。她眼睜睜地看著丈夫痛苦的掙紮,而她沒有心疼,走到窗口,靜靜地站立,不去看丈夫複雜的臉色。終於世界安靜了。她走向桌子旁,彎下腰,費力地抱起男人向臥室走去,把男人放在床上。夜黑風高。她看著丈夫那張醜陋的臉就來氣,但表情依然是一絲不苟,仿佛任何事情的應對都應該用這種認真的表情一樣。她搬來化妝箱,裏麵裝著早就為這個死人準備妥當的工具。她平靜地在丈夫臉上塗上保濕水,她的手接觸到的是丈夫幹燥的皮膚,她很有耐心為那張枯黃幹燥的臉保持水分,就像在精心地對待一件作品。這個男人表情扭曲,一看就知道死前經受了極大的痛苦。她很從容地拿出注射器,住滿鬆弛藥劑,對著那張臉打進去。表情逐漸變得柔和,她很滿意,但是沒有露出笑容,她做不到看著這張臉還能若無其事的笑著。將保濕乳也塗在皮膚上,然後是美白霜。用黑色筆為丈夫畫眉,用粉色唇膏將烏黑的唇塗成粉嫩的光澤。她終於開始露出淡淡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對這張臉為所欲為。以前她沒有機會,她都不敢拿正眼去看。“其實,你也沒有那麼醜。”她輕聲的對躺在床上安眠的人說。這樣說,大概是對死者的寬容。幾個小時過去了,善後工作結束了,她喝下了投入安眠藥的水。第二天,她醒來,用驚慌無措的語氣報了警。幾輛警車來到了公寓,警察將公寓暫時警戒起來。警察們忙忙碌碌地例行公事。此時她正接受警察的現場調查。幾個問題下來,這位經驗豐富的刑警,結合收集的初步證據和外麵鄰居們的一致態度,他開始對這個家庭的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據調查所知,這對夫妻感情很好,相處模式很浪漫清新,都是屬於真誠的人。但是命運總是在考驗人的承受力,死者因為相貌醜陋,性格內向,甚至帶有自暴自棄的色彩,這致命的一點,可以在死者多年的隨筆中可以看出。因為沒有他殺的疑點,所以初步斷定死者為自殺身亡。勘察現場,采集資料後,屍體就被抬了出來。在經過大廳時,有個總是口無遮攔的富二代警察,看著蓋著白布的屍體,忍不住開口,“怎麼那張臉,笑的整得跟苦似得,好滲人。”她聽見了那個年輕警察失禮的話,沒說什麼,表情木然地看著屍體被運走,然後低下頭,無聲的啜泣。詢問的警察立即公式化地安慰著哭泣的她。就把這張苦澀的笑著,痛苦絕望極具感染力的照片作為葬禮那天的遺照好了。雖然化了妝,卻還是把深沉的感情流露,照片變成黑白色,表上框,擺在那裏,就是最樸實無華的靜美素顏。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