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五彩的燈光茫然的掠過陰暗的空間,空前絕後的第一次,魅惑酒吧唱著空城計——管事和總侍都被包了!雖然侍應生們都在有條不紊的招呼客人,但沒有人有權利奉出水晶玫瑰,一室的陰暗流動同樣陰暗的風,敏銳的感官還能嗅出似淡還濃的血腥味。
祈晨的熱舞一歇,客人便陸續的散去了。
拾起地上的外衣,祈晨沒有馬上回到房間去,而是難得的在場子裏溜噠,悠閑的步子、冷傲的態度、幽幽的粉香、修長的身材都令客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挑染的幾縷發絲垂在額前,隨意中多了幾分魅惑。
客人中也有曾包過祈晨的場子的人,色狼般的眼神無法遮掩,但是也隻限於可以看看,未經允許去碰祈晨,隻會被揍得鼻青臉腫,更會不留情麵的被丟出魅惑拒絕接待。沒有人知道魅惑酒吧的老板是誰,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兒的每一個人都不容許被輕佻的對待。
停下手中的工作,打發侍應生離開,無陽從吧台後走出來,無聲的接近祈晨。他已經有很長很長時間沒看到祈晨在場地裏走動了——除了跳舞就是出場子。從祈晨的臉上看不到他還是侍應生時的活潑,憑添了太多的滄桑和冷漠。
猛然間,玻璃門倏的滑開,猛烈的血腥被夜風卷了進來。
無陽瞠大雙眼,身形一縮已在門前。
門,無聲的滑上,黑色的身體軟軟的倒下。
無陽雙膝一跪,穩穩接住下滑的人。
手指觸及到的全是粘膩的血,透骨的寒意麻木著他的感官,被體溫蒸騰過的血湧進胸膛裏,裹著淡淡的薄荷味。
是師父!
刹那間的認知封凍了無陽的心,全身刺痛。
祈晨站在無陽身後,也被所看到的驚詫得無語。
將手中的外衣搭上無陽冰寒的手:“先去你的屋子。場子由我照看,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無陽無聲的點點頭,背起自己懷裏不醒人事的師父,飛快的移向二樓自己的屋子,那短短的距離霎時變得遙不可及。
利落的鋪上塑料紙,小心的解開外衣,赫然在目的兩處泉湧般的血流還在肆無忌憚的淌著,彙成細細的小溪。無數道細小的傷口陳雜在並不光滑的皮膚上,疊著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傷疤,幾可見骨。無陽的手在微微顫抖,打開醫藥箱,將需要用到的藥品和物品排在桌子上。
他的心在慌,大腦已然停止了運轉,有好幾次將瓶子撞得叮當響,把物品擺得亂七八糟。不停的,不停的,他在心裏呼喚著,呼喚著師父。
床上的人已失去了知覺,無數大小的傷湧著血,不多時已然又成了血人。
無陽撲到床前,將止血藥粉一古腦的灑下去,已顧不上多與少。
而後,飛快的取來水和毛巾,將細小的傷口細心的擦淨。
此時,他才發現,兩處仍在湧出的血洞中各嵌著一顆子彈。
哦!天哪!無陽覺得自己就要暈倒了!
此時,敲門聲響起,同時祈晨的聲音傳進來:“無陽,還好嗎?無陽,你說話呀……無陽!”
“還……還好……”他深深吸口氣,卻察覺不出語氣中透著絕望和痛楚。
祈晨沉默須臾,才又敲敲門:“無陽,你放心,你師父是隻超級狡猾的狐狸,他絕對不會死的。我拿來了一些藥,放在你的門口了,你記得取……無陽,別當他是你師父,就把他當作你自己吧!”
祈晨的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無陽拉開房門,托起藥品,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間裏。
就把他當作自己!祈晨的話響在無陽的耳邊。
望著躺在床上的師父,無陽眨眨失神的眼。此時他恍惚的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害怕和緊張。那明明隻是兩個並不嚴重的傷口,隻是失血過多而已,他為什麼會緊張得好像師父生命堪憂似的?
殺手界誰人不識穆先生,誰不知道他是老不死成了精的!
以前,師父也曾一身傷的回家,也曾一邊說笑一邊處理傷口,也曾有很多次幾乎掛掉……隻是那時年紀小,心硬硬冷冷,根本不會痛不會害怕不會擔心。
可是……現在長大了,成熟了,見識了太多生與死、傷與痛,為什麼,反而不如孩提時冷靜和漠然?是從什麼時候有所改變了呢?
又或許根本沒有改變,一如穆先生調教的冰冷無情——在他身上,那無數的傷痕烙印著,即使是子彈穿進了身體,又有什麼值得害怕和緊張?哪怕是給自己剜出子彈,他都沒有緊張、不會顫抖,為什麼,今夜,他的手抖了,心慌了,如置冰窖般的冷!
無陽似木偶般的在工具上移動著手指,在麵前的人體上輕巧的取落。
混亂的思緒被條條抽離,鮮明的答案正漸漸浮出水麵。
無機製的動作,無焦聚的眼神,無盡頭的神遊……無陽根本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已然睜開了雙眼,正冷冷的、淡淡的、深深的、幽幽的凝視著自己。夜般深黯的眸色與失了血色的蒼白,搭調得如精靈,高貴神秘悠雅卻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