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地下酒吧,習慣性的頓住了腳步,丁平將心神放得和緩。視線在橫陳的身體上滑過,似有若無的汗味飄散在空氣裏,被他過於敏感的嗅覺捕捉到。
這是個無法見光的地方,不存在一丁點同情與柔軟。光明、道德、良知、人性……統統被關在了門外,被迫的、自願的、無奈的……各種各樣被陳羅的人沉睡在各自的夢中不願醒或不能醒。
與魅惑酒吧不同的,這是個秩序井然的世界,擦過法律的邊緣。不需要迎來送往、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個個明擺著的陷阱願意就可以跳下來。至於跳下來是沉淪、是墮落、是掙紮、是逃離……就悉聽尊便了。
掠過一間間格子,透明的玻璃映出了每個人千姿百態的表情。死寂中,偶爾幾位客人被侍應生引領著,踩著絨絨的地毯挑選著滿意的商品。
而自己,也曾作為商品被挑選過。也曾作為侍應生引領客人。不同的身份,感覺是千差萬別的。
尋著黑暗中不應存在的一處光源,丁平從容的走過去。
“少爺!”丁平輕聲喚。
姿態被調整得有點怪異的一盞卡通造型的充電燈正將明亮的光凝在格子間端坐的男子身上,而正背對著格子間門的人那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正在男子瘦削有型的胸肌上戳戳捏捏,時不時在膝上的本子上記一記。
“有事嗎?丁管事。”頭也不回的,繼續著在那男子身上捏動:“最近丁管事常常駐守在這裏啊,是在怕我把咱們的商品吃掉嗎?”
“丁平不敢!”
“話說,總是辛苦丁管事一人管兩處,實在是很辛苦啊,需要不需要我來負責地下酒吧的工作呢?”若有所思,若有所思,明顯心不在焉的聲音。
“少爺若是願意,也無不可。不過……丁平怕少爺您想管地下酒吧的理由是這裏的活體不需要脫衣服就可以由您很高興的研究,耽誤咱們正常的營業。那上頭怪下來,丁平實在擔不起啊。”
“是啊,丁管事不能跟上頭人說是少爺玩忽職守搞成這樣的,嗬嗬。是吧。”拍拍手,目光仍然不離開麵前的肉和骨頭:“不知道丁管事現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啊?”
“雖然先生說不必喚少爺您前去,可是丁平私以為還是有必要告訴您一聲。”
“哦……很難得,視察工作嗎?”
“想必是為少爺您的私事而來……”
“老爺子還真麻煩。”
“請體諒先生的心情。”
“他有什麼心情需要我體諒!”
“若是……您不怪罪丁平,那我就直說了?”
“我又不是迂腐的老頭。說吧。”
“誰也無法接受把自己最欣賞的兒子要當女兒似的嫁出去,不但少了個繼承人還要賠一筆財產。”
“嗬嗬嗬……有趣的說法。”
“對於老人來說,還是很殘忍的。少爺。”
“丁管事什麼時候也學會體諒老人的心情了呢?嗬嗬。”拿起筆記下一些東西,不曾回頭的人帶著不錯的心情哼笑著:“花家的老爺子也來了?”
“是的。”
“那咱家的老頭子,完敗!”拍拍不存在的灰塵。丁平懂得那是變相的拍手。
“恕丁平直言,少爺不想去拜會一下兩位先生嗎?”
“不需要。丁管事。”
“在!”
“多年來辛苦你了。還有件事拜托你!”
“拜托不敢當,少爺盡管吩咐!”躬身行禮,丁平淡然如斯。
“方管事,還勞煩丁管事好生培養。千萬不要把他氣跑了啊!對於任性的孩子,還是要多加關心才是。”
“是。”
“還有。”
“請少爺吩咐!”微微擰起眉,本是行禮的右手此時用力的壓住胸口,痛乍然間的來臨,令他無法招架。
“是時候,為地下酒吧確定負責人了。”
“是。”
“越來越嚴重了,我也已經無能為力了。”摻雜著深刻的無奈和憂鬱,那潔白的手將燈的開關按掉,恢複了一室的黑暗,才站起身。
黑暗中,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掩上丁平的唇:“吐。”
仿佛閘口被鬆開,熾熱的血瞬間便將潔白染成了與黑暗同樣的顏色。
“少爺……對不起……”
“沒必要在我麵前還忍著的。”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擦那唇上殘存的血漬:“是我應該說對不起。丁管事,你放心吧——你的人,我會照顧到底的,不會由任何人欺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