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媛一聽皇後的話,便知道這就是要開始的信號,趕緊順著接過了話茬道:“母後,您和父王都是春秋正盛,哪裏就老了呢?倒是這些小子們長得可真是快。你看大哥的兩個,二哥的三個,連三哥的三個,我們家的一個都長大了呢。”說著捂著嘴“嗤嗤”笑了起來。
九兒心中便是一凜,那兩個嬤嬤的事被打斷了,便是要用子嗣來說事了嗎……
果然,皇後隨即便轉向了九兒,語氣輕柔道:“對了,也怪本宮對皇弟的家事關心不夠啊。也怨不得皇上最近有些氣惱臣妾。”
說著還不忘回頭對著楊戩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倒是明豔大方,端麗非常,可在九兒的眼中看來卻分外得別扭。
柳雪瑩看楊戩並沒有接她的話茬,也渾不在意,神色絲毫未變,回頭繼續道:“安王妃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那董氏也太過殘忍了些,竟然壞了我皇家的子嗣。這可如何得了,雖說皇上也將惡人繩之以法了,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看著弟弟家裏斷了香火啊。皇上您說呢?”
楊戩微微抬了抬眼眉,沒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柳雪瑩一見,更是有了理直氣壯的底氣,再接再厲道:
“弟妹啊,也怪我們見麵的機會不多,你也不常出門,家中也沒個正經的長輩教導。對咱們皇家的規矩也不是十分得清楚。我這個做嫂子的,便厚顏給你嘮叨幾句。
咱們京中的貴族之家,關於這些事情,那都是要由當家主母來張羅的。你這初來乍到的,還沒來得及吧。
你們這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倒不是當嫂子的抱怨,你早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濟事,就該早早替安王張羅起來了。怎的你竟耍起了小性,不但不急著添人進口,反而向著府外邊趕起人來了。你說說,這侄子侄女都開枝散葉了,他這做叔叔的怎麼好落於人後呢?咱們楊家本來可就剩下這麼一支在跟前,我這做皇嫂的可都替你們著急著呢。”
說完,手指著童蘇米喚道:“來,蘇米。來見過安王爺。”
這童蘇米看來是早得過提示。聞言便蓮步款款走到了楊煜的麵前,盈盈下拜,正待要開口就聽楊煜清冷的聲音道:“童小姐且慢。”
楊煜略斜過身體衝著皇上一抱拳道:“皇兄,當日在邊關臣弟就曾說過,今生除了陳九兒不會再要其他女人。要說子嗣,臣弟府中姬妾有的是,還有新近收得的南安郡守童貫之女,怎麼也夠用了,若再收了這童家小姑,恐怕世人該道,臣弟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當日,陳九兒救且末與水火,危難之時,生死關頭,臣弟便立下了誓言。紅口白牙,言猶在耳。金殿之上,人人皆知。如今危機一過,風平浪靜了,吾便毀約棄誓,那我楊雲翼成了什麼人了。皇嫂如此說,豈不是欲陷翼於不仁不義?皇兄,此事還是休要再議了吧。”
這童蘇米此刻便這樣半蹲不蹲被晾在了那裏,臉上被羞臊得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的,心內暗恨,口中發苦。又聽楊煜一番慷慨之言,真真是好不尷尬。
柳雪瑩一口老血也是登時憋在了心頭,暗恨這楊煜的護短和不留情麵。她親自開口,麵子給足,這楊煜不但毫不猶豫的駁回,甚至提到童蘇米的時候,竟然用了一個“收”字。這對她簡直是奇恥大辱了。
“難道堂堂太尉家千金還比不上一個村婦,竟連側妃的位置都不屑給一個嗎?”
她再好的涵養也止不住騰騰上升的火氣,心下暗恨卻又不好對著楊煜去發,隻得衝著一派平靜悠然的九兒怒道:
“簡直是可笑!荒唐!
陳氏,難怪傳聞說你是不通教化的野人,你難道不懂做賢妻要寬容大度,要以夫為天,處處替他考慮嗎?那些妾室通房生下的子嗣怎可入得皇家玉牒。再說,一個親王至少要納兩側妃四美人,這可是皇家的規矩!”
九兒聞聽那柳後已呈尖細的憤怒之聲,卻是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了身來,微微歎了口氣。對著上首的帝後行了個標準的福禮之後,十分平靜的眼望著對麵高冠華服的女子斬釘截鐵道:
“回皇後娘娘,臣婦倒是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也沒覺得我家王爺有何不對之處。
臣婦夫妻二人曆經無數生死考驗,即便是擋在他的身前赴死臣婦也是絲毫不懼,這難道還不是以夫為天?
要說那子嗣之事。是夫君自願立下誓言。而臣婦也覺得,子嗣本就是緣分,來則歡喜,不來的話,日子還不是一樣的過。即便如娘娘所說,那些妾室通房生下的孩子不能入皇家玉牒,也還有過繼一說。這在當下應是很尋常之事。
至於娘娘斥責的那些,臣婦倒也有些話說。
何為傳聞?便是這世間最容易被人利用和誤導世人之物。
殊不知訛言難信,傳聞多失乎?
而君子言必信行必果,更是自古相傳的美德。
豈不聞,《論語》裏有子貢問政的典故。那學生子貢問政與孔聖人,說一個國家要想安定,政治平穩,需要哪幾條呢?那孔聖人回答隻有三條,足兵,足食,民信之矣。可子貢卻道三條太多,若隻留兩條呢?孔夫子答,去兵。那子貢又道,那還是多,要是再去掉一個呢?孔夫子很認真地回答道,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