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宴臨近,天氣也冷了起來,皇上派人送來的蕃國衣物,我卻不敢穿在身上,怕招禍亂,可是我尤為怕冷,隻有多穿了幾件,顯得團團的,□□灩她們一見就笑。
這日正午,我不大想用膳,想著院子裏的白梅將要開放,擱下筆便出到了院子裏,一幹宮女被我遣去了別院,春灩淨然兩人又去尚務府去領些炭火俸祿了。這院子裏獨我一人,又因天氣寒冷空氣發白,還真有些蕭瑟的意境。白梅已然綻放了不少,殿牆上的那一簇開的尤其茂盛,像雪花一樣密集美麗。我正要去湊近些看一看,突然看到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腕從牆外伸進來,好像在努力夠那枝白梅,這平白無故伸出來一隻手,把我生生一驚,無聲的撫著胸口平複了一下,預備著繞出明莊殿看來者何人。
誰知我看到了謝芳逸,她一身桃紅色的豔麗衣裙,妝容嫵媚,唇色嫣紅,正踮著腳尖費力地夠著那一株白梅,眼瞅著夠不到了,便撩起裙擺手扶著圍牆上頭就要翻上去,我真真是大驚失色,壓低嗓音喊了一聲:“別翻!”
她沒想到這裏突然有人,嚇了一跳,轉頭看過來見是我臉色更難看了,匆匆忙忙奔過來行禮,我扶著額頭無奈問:“謝常在,你無故翻我殿牆,做些不適宜的舉態,就不怕有人看著去皇上那告你一狀嗎?”
她眉眼立刻做出狠厲的神色,又連忙收斂起來,低著頭不說話,世故的樣子與剛才年輕活潑的少女分明兩人。我留神觀察了,發覺她的眼妝是宮外最盛行的歌女妝,禁不住又是一呆,她見我茫然疑惑,反而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才慌忙回過神來,丟下一句“下次不要如此冒失了”就回了殿,我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妃嬪,少女的活潑靈秀,又是這樣沒臉皮,叫人不知說什麼該哭該笑。
這宮宴隻是年宴的一個預備典禮,並不十分重要,卻是著實隆重,明清宮的花園裏擺滿了臘梅盆景和水仙壇,還有各色的冬菊立著,豔麗無比。宮裏是處處結彩,上頭已經明令禁止了妃嬪宮女一律不許穿灰色和白色的衣裙,避免衝撞了神靈。暗色的衣裳雖然沒有禁止,仍舊是不合規矩的。我隻有金色和綠色的華麗服飾,這兩種顏色宴會上不會常有,我便穿了水綠色的戎裙,又覺得顏色太淺不顯得隆重,便又披著一襲金珠色的披風,才出明莊殿,便遇上雲貴嬪的車駕,她穿著雍容,掀開轎簾看見行禮的我,吩咐著車馬停下,仔細著打量我一會,似笑非笑地說:“倒真真是個絕色,打扮的也貴氣,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沈將軍真是好家教啊。”
我垂首不語,她也覺得無趣,又涼涼掃我一眼,方吩咐著走了。我站起來,剛要往前走,聽得那邊有人嗤笑了一聲說:“既然心裏巴不得你失勢,何必要來誇你這麼一番。”原來是謝芳逸,她說著衝我懶懶行了一禮,我點點頭不想回答,轉身要走,她在背後說:“錦嬪娘娘,你太過慎小慎微,不是成大事的人。”
我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快步走開。
春灩悄悄問我:“娘娘,沈將軍怎麼沒來?”
此時觥籌交錯,杯盞相碰,明清宮裏掛上了金紅色的小燈籠,一派奢華。春灩是壓低了聲音的,卻仍舊被我身邊的顧明溪聽見,睨了一眼,沒有說話。
春灩自知冒失,也低著頭安靜站著不再問,我夾了一箸玫瑰鬆子,笑了笑說:“大約是外臣不許入殿罷,不是年宴那樣隆重的,估計不會來。”
春灩點了點頭,顧明溪卻開口了:“皇上宴席名單裏有沈晏,既然有,不來便是抗旨。”
她說了這話,本是平常的話,我卻聽出了些許意味,隻點點頭,沒有再吱聲,吃起了我的鬆子。
皇上本在與太後溫和的說著話,不知怎的往這看了一眼,笑著說:“朕知道錦兒很歡喜鬆子,沈晏說你隻肯吃玫瑰口味的,果然不假,朕看你這一場宴會下來隻挑了些鬆子旁的什麼都沒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