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可戰的耳畔呼呼掠過,刺骨的寒氣不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令他精神一振。在他懷中達龍支離破碎的屍體仍然讓他感到椎心的痛。看著同族骨肉在漢人麵前被如此冷酷地殘殺,令這個一腔熱血的塞外漢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下去了。而最讓他發瘋的是,那些漢人竟然將達龍的屍體高高懸掛在渭水邊的樹上示眾,以儆效尤。這是對突厥勇士最大的羞辱。他已經不能再裝做是那些混賬漢人的同道。
他由衷感激錦繡公主對他的安排:找一個身材和達龍相仿的漢人殺死,在他的臉上塗滿鮮血,用他的屍體換回達龍的遺骨,然後找一個理由讓他離開大隊,將達龍的屍骨送回鬆鳴岩。一日之後,那個漢人死鬼的臉一定被烏鴉啄得粉碎,那便再也看不出破綻了。而他可戰也再不用和這些可恨的漢人朝夕相處,虛與委蛇。他暗暗發誓,蓮花山上,自己一定要親手殺死彭無望。
"達龍兄弟!"鬆鳴岩上的突厥族人統統跪在了達龍的屍身前,人人一臉悲憤。飛鳳屠嬌放聲大哭,幾乎昏厥在普阿蠻的懷裏。普阿蠻仔細地檢查著達龍身上的傷情,臉色越來越沉重,兩條濃密的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處。
"阿蠻大哥,"耶律天都小心地問道,"達龍兄弟的傷有什麼奇怪麼?"
"好狠的手段!"普阿蠻凝重地說,"隻是普通的少林拳法和大擒拿手,但是化用得極為神妙。第一招羅漢踢虎居然被他用來反踢而出,隻一招就碎了阿龍的鼻子,令他雙眼發脹,看不清對手,頭腦受震,想不清招式。然後是少林入門拳法中的彈腿,碎了阿龍的雙肋肋骨,大擒拿手斷了他的雙臂,然後鴛鴦連環腿,連出三腳碎了阿龍的脊椎骨,令他內髒破碎,當場斃命。上半身沒有剩下一塊完整的骨頭,這份兒心狠手辣,嘿!"
"是什麼人如此狠毒地對待達龍?"人稱血勇士的吉燦恨得幾乎咬碎鋼牙。他和達龍曾經一起參加過吉厲部落和突利部落的血戰,因為戰功顯赫而被大草原戰士們稱為血雙雄,在戰場上同生共死,是過命的交情。
從普阿蠻懷中幽幽醒來的飛鳳屠嬌忽然撲到可戰麵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襟,語帶哭音地問道:"可戰,你告訴我,是誰下的如此狠手?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戰憤然一揮拳,狠狠道:"是一個叫彭無望的刀客。他中等身材,一臉刀疤,黝黑皮膚,不過有一口白牙,很好認。不過,彭無望是我的。"
"放屁,可戰,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彭無望是我的,我要讓他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死!"屠嬌的鳳目一片血紅,仿佛地獄之火中掙紮而出的女羅刹。
普阿蠻的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你說他是個刀客?他為什麼沒有出刀?"
可戰怒道:"我如何知道,大概為了圖個痛快。"
普阿蠻的臉色一陣肅然:"是因為憑達龍的武功,不配他出刀麼?"他的眼中透出森寒徹骨的冷芒,嘴角顯出一絲獰惡而快意的微笑,他那野獸般的青色牙齒淺淺地露了出來,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的惡狼:"這個蓮花山之行,越來越有意思了。彭無望,來吧,我等著你。"
從渡口上岸的神兵盟各路群雄紛紛聚集在姚水岸邊,七大世家以及各幫各派,各門各堂的高手幾乎同時到達,人聲鼎沸,笑語喧嘩,姚水之中的這個無名小渡口一時之間宛若成了個大集市。浪跡江湖的好漢們選擇了刀頭舔血的生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為了逃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寂寞歲月。如今能夠有這麼個盛大的盟會在這裏聚義舉事,令這些江湖客們興高采烈,仿佛過節一樣。很多豪客帶備了美酒佳肴,在姚水邊擺上一張桌子,便吆五喝六地豪飲起來。他們那裏敢奢求什麼戰神天兵,或者什麼天下無敵。他們隻是趁著這個大日子,湊一湊熱鬧,會一會天南地北久未謀麵的江湖朋友共謀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