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畢子文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毒舌為何物。遇到畢子文之後,即使因為被其毒舌壓迫太久不得不奮起反抗,在周蔚益麵前,我也是個從不吵架的人。

因為我擅長冷戰,也絕對會選擇冷戰。

而周蔚益同樣從不和我吵架,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吵架的必要。

他曾經這樣教育李淼。

“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特尺寸的齒輪,沒有兩個齒輪是可以完全吻合的。

所以兩個齒輪因為彼此心儀選擇互相靠近時,他們必然會因為自身尺寸原因而被磕碰被磨損,這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因此吵架是多餘的,聖經裏也說愛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當然,這段話隻動容了我,李淼沒聽明白也沒聽進半個字。

周蔚益走後,我在廖一梅的書裏看到了類似的言論。原來周蔚益是拿別人的人生領悟來教育李淼的。

難怪不夠有說服力。所以也沒完全說服他自己。

不然他怎麼會因為葉玲星和我在醫院裏吵得麵紅耳赤。

在我第五次因為葉玲星的蓄意傷害而被許慎深拉到李淼實習的醫院掛號時,畢子文帶著周蔚益趕了過來。

那天白天,葉玲星激將地把我使喚去茶水間幫她倒一滿杯滾燙的咖啡。

我沒有那麼傻真的中了她勉強合格的激將功力,我隻是想討得個清靜。

而在我終於熬完咖啡倒滿她偌大的馬克杯時,茶水間已經在不知不覺有點人滿為患。

那些人合謀好似的,一個接一個,有條不紊的一個人撞我一下,直到一整杯滾燙的咖啡盡數灑在我的手腕胳膊和胸口。

當醫生小心翼翼挑起我的針織衫袖子時,我聽到周蔚益的吸氣聲和看診室門被用力拉開和關上的聲響。

自嘲的聯係一下,其實我和周蔚益的感情跟燙傷真的還有點緣分。

周蔚益是文化大學法律係的高材生,高我一屆。

我剛剛進校時就被宿舍的另一個女生殷錦拉著去圖書館偷偷看過他,他是典型的才貌雙全者,而我呢,用那些周蔚益的追隨者挖苦的話來形容還挺恰當。

如果不是周蔚益,整個大學生涯裏都不會有人多看我一眼。

真的,我一點都不漂亮。隻是勉強經看的滄海一粟。

最佳證明就是在李淼的威脅下畢子文把我帶去見了自己的發小周蔚益後,他再在學校看到我仍舊是目不斜視的陌生人列表。

一直到我偶然在公車上遇見他的那次。

他一如既往地沒有和我打招呼,一個人戴著耳機站在公車後端,我站在前端。

公車因為某小轎車突然的轉向而急刹車時,我身旁的中年男子剛剛打開準備飲用的保溫杯內的水就這麼慣性地潑向了我的大腿。

那時是夏天,我穿的短褲,嘶嘶泛紅冒泡的大腿皮膚痛得我愣得哼都哼不了一聲。

周蔚益大步走向我,一言不發直接把我拉下了公車。

在那次之後,他突然會在學校裏見到我時對我點頭微笑了。

導致的是我和殷錦說他把我送到醫院後,一等到李淼真的立馬就走了殷錦還死活不肯相信。

一轉眼我和周蔚益在一起都快兩年了,居然又因為燙傷進了醫院。

李淼扶著我走出看診室時,周蔚益坐在門外眼眶微紅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又準備先行離開,我忍不住叫住他,爭吵就這麼爆發了。

“你要先走嗎?”我發誓我開口詢問的口氣絕對是完全的純良。

可是他就那麼吼了回來:“我為什麼不能先走?”

這並不是我們第一次吵架,可是距離上一次也間隔了太久時間,我還是不禁愣在原地。

愣住的還有扶著我的李淼。

周蔚益還是吼著的:“崔鳶清,你的性格真的不僅虐待你自己也虐待你身邊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你身邊人的辜負。我真的要被你這種性子弄瘋了。你能不能稍微考慮到我一點?看到我喪失理智你滿意嗎?”

領完藥回來的畢子文看到此情景瞬間趕到我身邊拉開了李淼:“小蔚你怎麼了?”

周蔚益冷若冰霜地緊盯著我,我噤若寒蟬地看向身後聞聲趕來查看的護士,轉身迅速跑出了醫院。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時候隨著自己的步伐一起落在身後的眼淚。

廖一梅說:

“痛苦這個東西跟世俗生活中的順利、成功沒有什麼關係。

人們在談論痛苦時會有很大分歧,大家會覺得獲得成功就可以避免痛苦,隻要你有錢,有權,你就會很幸福,很滿足。

有無數人做到了成功,但真正獲得滿足感的並不是多數人。

痛苦與否還是要看你對生命是否足夠誠實。

如果有誰說他們不痛苦,那我隻能說他們是幸運的人。”

葉玲星,你讓我成為一個不幸運的人,因為你讓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