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昨夜睡得好嗎?”
清早,竹喧被人叫起來梳洗打扮,隨後離開自己的臥房去拜會母親——雖然說是母親,但是究竟是不是福兒的生母她不得而知,隻知道那婦人異常疼愛福兒,簡直到了要星星都絕對不給摘月亮的地步。
提著深衣下擺跪坐在席上的時候,竹喧不由微笑。疼愛,寵溺,對她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協助。不論如何,有“夫人”二字壓頂,她就算偷偷做點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也不會有人有膽子出來阻攔,更何況她好像也沒有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可以做。
“宓兒給我的法子果然好用。切了些瓜果擺在榻邊,一整夜都不覺躁動,睡得安生多了。”不待她坐穩,婦人已經拉了她的手,將她摟在懷中撫摸,“宓兒便是娘的福星。”
竹喧被這一拉,險些摔倒。她倚在婦人懷裏,笑答:“娘折煞福兒。”
婦人卻仍舊隻是笑,撫著她的背道:“你四個姐姐,從沒有一個像你這般聰明懂事的。你父和你大哥去得早,現下儼兒雖然舉了孝廉,卻也朝不保夕,堯兒又年少不經事。母親日後的榮華生計,全都在你了。”
竹喧隻是笑,一徑點頭應聲。
就如婦人所說,“福兒”是家中幺女,上麵有三個哥哥四個姐姐。父親早亡,大哥幼年夭折,長姊已經出嫁,二姐三姐也已經媒定了人家,現在二哥為一家之主。三哥堯尚未及冠,四姐榮兒不知為什麼連番得人提親卻未能定下婚事。
所以,現在母親偏疼她一人也純屬正常。
不知是這一家的慣例還是“福兒”所處的年代全都如此,母親和二哥似乎十分熱衷於將自己的女兒妹妹嫁與名門望族,借此光耀門楣,在家裏說得最多的也無非是“女兒當溫柔嫻靜守己順從”之類。不過也拜這一點所賜,這幾日竹喧還沒有遇上母親又或兄弟姐妹逼迫她去學習什麼“女工”,讀書識字自然也不需要,於是拜會母親問安之餘,她就有了足夠的時間研究怎麼回去。
“聽榮兒說,你這幾天都在院中發呆,更加不理會姐姐們了,你二姐三姐時常有怨言呢。”婦人似是不經意說起此事,卻讓竹喧一陣心驚,出得滿身冷汗。
不管怎麼說,她終究不是原來的“福兒”,在她能回去之前出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思量片刻,瞄著婦人表情並未多有變化,竹喧才稍稍安心,輕輕微笑起來。坐直了身體,擺出柔靜賢良的表情,緩聲道:“三位姐姐常與側室滕妾私交,遊玩打鬧,有失身份,不合體統,殊不知自古賢良女子當辨識輕重尊卑。福兒不跟他們混成一團,難道母親覺得不對嗎?”
果然,她話音未落,婦人臉上便浮現頗有幾分傲氣的笑容。拉著她的手道:“還是我宓兒懂事,不像你幾位姐姐,瘋玩起來就沒了輕重尊卑——滕妾是什麼人,甄家的女兒又是何等身份?祖上官至太保,世吏兩千石,你父生前官拜上蔡令。別說你二姐三姐都是先夫人所出,就算是宓兒你,日後也必然貴為世吏正室夫人,與她們糾纏胡鬧自然不合禮法。你這麼說,娘就放心了,以後離她們遠些也好,就陪在我身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