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兩個客戶在外麵吃完飯,回到停車場欲要發動車子時,我看見了丁鐺。
她正和一個男孩子站著在聊什麼,表情有些猶豫之意。
我想了下,向她打招呼:“丁鐺。”
丁鐺聽到聲音,一看見是我,立即開心的奔了過來,“姐夫。”
“和朋友在外麵吃飯嗎?”
丁鐺點點頭。
“那我不打擾你了。”
丁鐺哎了一聲,她拉住我,馬上又向那個男孩子擺手:“我姐夫找我有事,我們改天再見吧!”說完率先上了車。
我有些奇怪,發動車子後我問她:“怎麼回事?那個男孩子不是你男朋友嗎?”
丁鐺臉上有些怏怏的表情:“是我男朋友,不過,好象有點意外的事。”
我溫和的問道:“要我送你回家嗎?”
她小心的懇求我:“姐夫,我可不可以和你聊聊?”
“那……去我辦公室吧!”
這個小姨子和我關係還不錯,她一直戲言我是她的另一個爸爸,也是,我比她大正好十五歲,按三歲一個年齡代溝,我們差了五個代溝,在她的眼裏,我不折不扣就是大叔級和爸爸級的人物了。
雖然我和丁叮離婚了,不過我和丁鐺卻並沒有斷了聯係,她很尊重我,直至現在,她看見我仍然是稱我為姐夫,每次一聽到這個稱呼我都尷尬加心酸,但我卻不舍得讓她改稱呼。
在辦公室坐下後,我問她:“小公主?想喝點什麼?”
她搖頭,臉上表情還是惆悵不安的。
我逗她,“是不是和男朋友拌嘴了?折磨了他心裏不舍得了?”
丁鐺抬起頭,眼睛裏的神色很是茫然,她有和丁叮一樣的眼睛,真是可愛的孩子。
她猶豫的說道:“我男朋友想讓我和他過夜,我不知道該不該接受。”
原來是這樣的事,我心裏好笑,“那你呢?你喜不喜歡他?”
丁鐺有些垂頭喪氣,她點頭,卻又搖頭。
我喝了口水,想了下我說道:“有喜歡又不確定這份感情?那你覺得他對你如何?”
丁鐺有些氣惱,“他對我是很好,可是其他係的女生約他出去打球,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的,但是別人約他三次,他居然也肯去一次,如果真的對我一心一意,又怎麼舍得讓我不開心?”
我點點頭,“感情確實不能摻假,誰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對自己一心一意。”
丁鐺悻悻地:“我要分手他卻又苦苦纏我。唉,他條件也真的優秀,人也長的那麼帥。”
我和藹的說道:“不然你考他幾個問題,不經意的幾個問題,看他對你重視多少,比方說你在餐廳裏最經常點的菜是什麼,你最討厭的導師是誰,你平時出門從不落下的東西是什麼,象這樣的小問題,看似平常卻不容忽視,如果他真的喜歡你,無形中就會把你的一舉一動都收在心裏,或者你幹脆直接的向他攤牌,如果不能對你一心一意,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丁鐺點點頭,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
我又有些感喟:“總之一件事,假如你不確定自己的感情,就不要輕易的把自己交出去,否則,不止對自己,對別人也是不負責。”
丁鐺想了下,她又好奇的問我:“那姐夫,你當初和那個姓郭的在一起,是出於什麼情感?”
又來了,我又一陣尷尬。
我想了下,有些不勝心酸的感覺,不由的我感歎:“那是我一生中做的最大錯事。”
“不好意思,我並不是有意提舊事。”
“沒關係,”我有些自嘲的說道:“做了錯事,就應該接受別人的指責。”
我們兩人沉默幾秒鍾,我又問她:“你前天才從北京回來,你姐姐怎麼樣了?”
她偏頭象是苦苦猶豫了很久,終於她說道:
“姐姐不讓我告訴大家她的近況,我也說不上她究竟算是好還是壞,隻能這樣說,她很快樂,雖然狀況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的落魄,但是她過的很開心。”
我很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是在一個大公司嗎?”
丁鐺猶豫了一下,終於告訴我了丁叮的近況,我聽的非常震驚,丁叮居然在給別人做護工?這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傻丫頭居然去照顧別人?
我非常意外,簡直不敢相信,特別是當我聽丁鐺繪聲繪色的講起她丟屎砸那個小偷的那一幕,我幾乎是被震憾了。是,我相信丁叮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一年多前她到我辦公樓下,眼見我和唐一帆被一群人圍毆,她一個女人,那個時候不是不由分說的衝上來撕打別人,而是冷靜的到一樓接了消防水槍,一頓狠澆把所有人都擊退了,那時我就知道,她不是一個衝動的笨女人,但是我絕對沒想到她會用她那雙手去照顧另一個陌生的神智不清的老女人,在我印象裏,丁叮一直是漂亮的,可愛的,嬌滴滴的,是應該讓別人保護的,我絕對想不到她會這麼堅強,甚至會做一些我們看起來都不可能完成,匪夷所思的事。
我沉默不語。
晚上,我一個人倚在窗前,看著外麵。
小區裏,燈一盞盞的亮起,又滅掉,沒人會關心這間屋子裏,有我這樣一個落寞的男人。
丁叮和我離婚時,她沒有要房子,她選擇了要現款,在離婚問題上,我們客客氣氣,但看的出來,其實我們都不平靜,我相信直到最後,她還是愛我的,隻是我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把她從我身邊推開。
我真的不忍心,一是不忍心她跟著我牽腸掛肚,二是裴永琰對她也的確情深意長,比起我,裴永琰顯然是出色的多,他沒有什麼花邊新聞,雖然是一個富家公子,可是他出身高貴卻不淫色,對下屬好為人也正派,我相信丁叮跟著他會比我跟我幸福,所以我選擇了退出。
離婚那天我跟著她的出租車走,我真想把她追回來,可是我最終還是放棄了,沒人知道,整整三天的時間,我痛苦的一個人關在屋子裏,難過了整整三天。
原來我以為她在北京會過的很好,沒想到她並沒有和那個富家公子在一起,而且她現在離開了泛華,又居然做這樣一份工作。我頓時不忍心起來,我想去北京,帶她回來,就算她不肯原諒我,我也要勸她回來,回家來就算沒有高薪工作,至少還有家人關心疼愛她,如果她一個人繼續留在北京,萬一她生病了或者遇到什麼事情,想哭都沒有人靠著哭。
想到這裏,我按捺不住,立即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要去北京。
丁叮很意外,我在這邊開玩笑的問她:“我真的去了北京,請你出來坐坐,你肯賞臉嗎?”
現在我們已經分開,和她說話,我是擎著緊張,小心翼翼。
她那邊開朗的回答我:“當然會出來,你來吧,我多少還能請你吃頓飯。”
放了電話,我又一陣難過。
很快,我到了北京,北京是個快節奏的城市,丁叮的時間也不由已,所以她並沒有來機場接我,定好了時間,我們在地鐵站碰麵。
我很緊張,和她分開,又是快三個月了,這三個月,她會是什麼樣子。
我們定好了在地鐵13號線,知春路碰麵。
我在知春路站點焦慮不安的等她,坐在地鐵路站裏的長椅上,往窗外看,我看見希格碼大廈的外牆,還有盈都大廈,這些大廈的玻璃外牆迎著陽光反射出一片片耀眼的白光,我看的眼睛都痛。
我看下時間,不斷在心裏盤算見到丁叮該說的話,等待的時間非常枯燥,我提前到了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小時對我實在是煎熬,一分一秒都過的驚心動魄。每一輛地鐵進站,我都提著心看著下來的女客,好象每一個人都象她,又好象每一個人都不是她。車輛進站時,我心倏的提起,車再折走,我又陷進失落中。
一瓶礦泉水,我早已經喝光了,現在我百無聊賴的握著空瓶子,瓶子在我手裏握的咯吱咯吱作響,我心越來越緊張。
終於,又一陣疾風,一輛地鐵呼嘯進站,我馬上抬頭,地鐵穩穩的停下,裏麵的人徐步下車,人並不是特別多,我站在人堆外,有些失望,我並沒有看見丁叮。
我輕輕吐出口氣,轉過身,想重新坐回長椅裏,這時我聽見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叫我,“家俊。”
我肩頭像是被人拍了一掌,馬上的心又提起來,丁叮,可是我沒敢回頭,要怔住,凝神半晌,我才緩緩回過頭來。
正午,陽光透過玻璃牆頂,慷慨的灑下來,周圍的人都走散了,我看見了丁叮。
陽光下,丁叮的臉一片亮光,真的是丁叮,她穿的俏皮的平底鞋,像筋三骨褲,半身短型紅色羽絨服,一手抄在兜裏,另一隻手搭在背包帶上,臉上沒有畫一點妝,幹幹淨淨,象個初入校門的大學生。
我覺得眼前一亮,這是丁叮嗎?好年輕好可愛的模樣,就象六七年前我們初識一樣,刹那間我象是時光重現。我有些自慚形穢,為了見她,我也是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的,我穿的並不拖遝,可是比起她來,我還是感覺到自卑。
我很難過,低下頭來,我心裏默念,這就是我的妻子,我沒有珍惜住,留住了的妻子。
丁叮走過來,她輕聲叫我:“家俊。”
19:付家俊:我依然愛她
我抬起頭來,再看她的模樣,她確實氣色很好,臉上並沒有擦什麼粉妝,可是隻擦了麵霜的她,臉色反而泛著一點晶瑩的色彩,至於她的肌膚,晶瑩透亮,眼睛清澈有神,和我打完招呼,她唇角微揚,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我凝視她,象是出了神,又忘記身邊事物一樣,我禁不住說道:“丁叮,你,很漂亮。”
她撥弄一下頭發,笑了下,有種特別的嫵媚,“家俊,你有些變樣,你瘦了。”
我心道,我瘦了嗎?是的,我確實瘦了,我足瘦了二十斤,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因為從前我是幸福的模樣,現在我是假裝的成熟。每個晚上我輾轉反側,無法陷入沉睡眠。早知道真的離開了這樣的痛苦,我當初不該讓她走的,那樣至少能聽到她說話,不至於現在這樣,聽一次電話恨不得把電話裏的聲音都錄下來。
她問我:“你吃飯了嗎?家俊。”
我這才想起了,從早晨起來到下飛機,一直到中午我一點沒有吃東西,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她笑了,“走吧,我們先隨便吃點東西。”
“你想吃什麼?”
她有些歉意:“家俊,我隻有一個小時時間,所以我隻能和你隨便吃點,等晚上我收工了,我們再好好聊好嗎?”
我哪能拒絕她,看見她,我心裏滿滿的惆悵和溫柔,一顆心都隨了她,她說什麼我都應著。
這附近有寫字樓,裏麵有一層樓是專門的小吃大排檔,丁叮告訴我,“這裏離我原來的公司還比較近,所以我在這裏辦了張餐卡,充了的錢裏麵還有餘額,不如我們將就在這裏吃點,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丁叮開心的和我去點小吃的,點了鐵板燒,驢肉火燒,點麵食時,她告訴師傅,“我要兩碗加肥腸的土豆粉。”
結帳是刷卡的,雖然是大排檔,可是很熱鬧,就餐的人落繹不絕,各個小吃攤位也非常幹淨。
攤主拿過丁叮的卡一刷,“差兩塊。”
我馬上拿錢包:“我把錢補上。”可是攤主告訴我,錢不能這樣補,要去服務台充值才可以,我一看,服務台那邊交款和退款的人卻還有十幾個,丁叮示意店主,“算了,那另一碗換成普通的,這樣錢就夠了。”
我們端著吃的東西回到座位上,我把小菜放到桌上,丁叮把那碗有肥腸的土豆粉放到我麵前,我擺手:“不了,你要這碗吧。”
“不用,我吃的少,這碗就可以了。”
我們在互相推讓,突然間我有些火。
“才一碗加了幾片肥腸的土豆粉而已,不用這麼客氣吧?”
丁叮推辭:“真的不用,我吃這碗就可以了。”說完她就把自己麵前的土豆粉攪拌開來。
看著這碗麵,我吃不下去,碗裏的土豆粉泛著誘人的食物味道,擱在上麵的肥腸一圈圈瘦膩合適,象是記憶重現一樣。我如梗在喉,她記得我的嗜好,做夫妻時我們也去吃小吃,她記得我愛吃加肥腸的土豆粉,稍有點油香,但又不是太油膩,我們兩人頭挨頭,吃的非常香。如今異地他鄉,和前妻再麵對麵坐著吃飯,我喉嚨裏如塞魚刺,捏著筷子手掌也發滑,遲遲下不去筷。
我有些動容,把麵拌好麻油,醋,還有辣椒,推到她麵前後我說道,“吃吧,醫生勸阻我不要吃太油膩的東西。”
她還想推辭,我有些不悅,“我們犯的著嗎?又不是買不起,幾片肥腸的事。”
我們兩人都有些尷尬。
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家俊,本來應該陪你四處轉轉,隻是我時間比較緊,老太太醒了就四處找我。”
“……那你也不能總做護工的工作,和我回去吧,如果你想找工作,回青島後我們重新找一份。”
她低頭攪拌手裏的麵,“家俊,開始時做這份工作我隻是抱著混日子,混得一天是一天的心理,可是現在,呂老太太對我真的不錯,她雖然腦子有些糊塗,說話顛三倒四,可是糊塗不是缺點,正常人會有七情六欲,會暴戾的發脾氣,會尖刻的罵人,但呂老太太都不會,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每天生活的很開心,和她在一起,你也會覺得很開心,可能是基於這個原因我才不舍得走。”她有些感慨的說道:“現在做的有些感情了,真的讓我走,我也舍不得呂老太,就先這樣吧。”
我有些氣了,有點火的威脅她:“你如果不回去或者換份工作,我就告訴你父母。”
果然這一下她有些怕,看著我,很擔憂的樣子。
“家俊,你不會這樣吧!”她又向我眨一下眼,有點狡黠可愛的眼神。
我一下子沒了脾氣,算起來,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見到她了,平常時我也不敢主動太頻的給她打電話,但我總是盼她的電話的,如今,她清晰的坐在我的麵前,就象這碗麵浮現的熱氣一樣,溫暖而真切,我忍不住想有擁抱她的衝動,可是我一切想法都隻能忍著。
把話題轉移到食物上,我給她挑麵涼在碗裏,“吃這些吧,這些已經涼好了。”
她這次沒拒絕,大方的伸過碗來接了我的麵,“來,再嚐一下這些火燒,看比不比上老家的好吃。”
接下來我們沒有再推讓,一頓飯,我們吃的是各懷心事。我悄悄看她,好象她又恢複從前的樣子了,吃的很香,麵哧溜的在她嘴角打個卷,又滿意的鑽到她嘴裏,我歎了口氣。
“對了,家俊。”她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卡片,推到我麵前,“這是張就診卡,是專家號,我已經排好號了,是明天上午的,接診的那位主任在國內非常有名氣,我已經和呂家請了假,明天上午陪你去醫院。”
“不了。”我突然間心煩意亂,話裏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大醫院其實我去的也不少,醫生也早給我下了診斷了,其實我這個病死不了,隻不過最後有些賴活著的味道而已。”
她頓時生氣了:“中國有這麼多醫院,這麼多醫生,你才去了多少家醫院?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就放棄?”
我確實厭煩的不想去,其實這一年多來我看了不少醫生,中醫西醫,私下裏我都看過,去哪個醫院不是老一套,我煩的要死。
她還想勸我,我說道:“吃飯吧!”
我們兩人走出寫字樓,她真誠的和我說道,“家俊,我已經請好假了,明天我有一天的時間,我們去醫院看看吧,那位專家很權威的,……”
我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隻好接了過卡片,“那好,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