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毅並沒有回應堂妹的話,隻是笑看著小床邊的母子倆,從這孩子誕生起,他可謂是被千夫所指,關於他的不忠,他對婚姻的無能,以及所謂的不孝,麵對這種種的指責,他一直很沉默,而且不管祖父跟叔叔們怎麼勸,他都沒有去試圖插手關於孩子的歸屬以及姓氏問題。
生養這個孩子的過程對於雅瑞來說很艱難,因為身體不夠強壯,而孩子又過於強壯,讓她吃盡了苦頭,產檢時發現羊水不足,醫生決定催產,但折騰了八九個小時,還是不行,最終選擇剖腹產,作為孩子的父親他被允許全程陪伴,沒有人能體會到他的感受,看著她躺在手術台上,肚子被人切開,那感覺很奇怪,心疼而且害怕……他從不暈血,可是那天他感覺有點暈眩,在看到出血沒有被及時處理時,他甚至想上去一腳把醫生踹出去,狠狠揍一頓。
所以孩子出生後,他什麼廢話也不再說,什麼爭孩子的行動也沒有,隻要他們母子平安,怎麼樣都行。至於他們的感情,他承認是他的錯,他也會努力在以後的時間去彌補。
吃飽肚皮的小家夥在母親的撫慰下,“哦哦啊啊”地笑了兩聲,這兩聲讓剛剛還一副虛脫表情的李若玫霎時來了精神,以十分、非常的傻笑動作吸引侄兒的注意——似乎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會產生類似母愛之類的情結。
“回國就立即參加工作?”因為若玫的甘心奉獻,得以讓他們倆有了交談的時間。
“前期由向東負責,他的人脈足,對國內也比較了解,我主要負責技術方麵。”
“崇明那邊有幾個技術人員不錯,如果需要,可以暫時調過去。”萬事開頭難,他不好跟她直說這個道理,但是也不希望她一上去就碰壁。
“如果需要,我一定跟他聯係。”她明白他的意思,“爺爺那邊……你多陪陪他。”錦鵬的事讓老爺子一直不大高興,這一點她自然知道,以往就是因為不想讓兩家老人難過,結果卻次次讓他們不省心。
“孩子……你自己帶嗎?”既然她打算工作,肯定沒有時間陪孩子。
“奶奶、姑姑她們會跟我住。”
“雅瑞……”見她要下樓,叫住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深秋的夜晚,蕭索,冷清。
佛兒酒吧後巷的垃圾桶旁坐了兩個男人,實在很難將他們昂貴的衣料與這肮髒的小巷子聯係起來。
李信毅把頭仰到椅背上,幾乎與夜空平行,手裏握著半瓶威士忌,身體呈“大”字狀,看上去像十八九歲的叛逆少年。
一旁的菲爾.李笑得張狂,但無聲,因為有些醉了,這已經不是李信毅第一次來這裏找他喝酒,自從上個月他兒子老婆回國後,他們已經醉過七八次了,雖然菲爾很高興他最難過的時候還記得他,但老實說,這麼老找他也不是辦法,每次醒來都抱著垃圾桶,那味兒可真不好,何況他們用來買醉的酒都是天價,他大少爺有錢可以奢侈,可他現在可算是個窮光蛋,剛找了個還看得上眼的女人,決定試試看能不能定下來,正努力存錢,結果幾瓶酒全耗在這兒了,雖然他大少爺有錢可以全付賬,可像他菲爾這種要麵子的人,自然不會老占別人便宜。
“我說,難過就去把她們帶回來,你光在這裏喝酒算什麼男人?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李信毅?”伸腳去踢他,踢了半天都沒找對地方,最後一腳反倒把自己給聳到了地上,在地上摸了半天,最終抱住了垃圾桶,嘴裏念叨了幾句“你小子真沒用”之類的話,隨即便打起了鼾——醉了過去。
李信毅側過臉看了看抱著垃圾桶的菲爾,笑兩下,又轉過頭看天,笑容慢慢化作痛苦——他人生第二次嚐到了思念的痛苦,第一次是因為雙親過世,而這次是他們母子倆的離去,讓他原本紛鬧的生活一下子安靜地讓人害怕,卻又無人可訴,除了這個少年時代的“狐朋狗友”,沒有誰能讓他坦露心事。
他一直是自閉的,這讓他看上去很堅毅,但同時也讓他失去了很多東西,其中也包括他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