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章雅瑞正忙得不可開交時卻接到了美國的急電——老爺子終於熬不住了,請她盡量抽空帶寶寶過去一趟。
這是她始料未及的,盡管知道老爺子的病不好,但因為他一直看上去很精神,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一下子倒下。
入關後,來接她的是若玫跟若秋,兩人的神情都很落寞,拿下墨鏡看,都頂著黑眼圈,李家人一向重視孝道,老爺子病倒,全家人都等在醫院,繁重的工作加上沒日沒夜的陪護,摧殘著每個人的身心。
從機場直接去了醫院,寶寶在路上就睡了過去,若玫則大致說了說爺爺的病情,事實上老爺子住院後,黃醫生才瞞著他通知家人,因為病情比較嚴重,黃醫生不敢輕易做主。
倔強的老頭,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考量,就是不願意驚動家人。
來到醫院後,見到的景象是李家的男人都坐在病房的套間裏——睡著了。
“昨晚病情比較嚴重,大家都沒睡。”事實上這幾天根本就沒人睡得著,若玫從門縫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爺子,正睡著,“等他醒了再進去吧。”
章雅瑞看一眼沙發上的眾人,李信毅並不在其中。
“大哥應該在停車場,估計又在抽煙。”而且抽得很凶。
“大嫂,你去勸勸大哥吧,這些日子他連飯都不吃,每天就是醫院公司兩頭跑,人都沒樣了。”邊說邊哭了起來,若秋算得上家裏最多愁善感的了,容易快樂,也容易傷心。
章雅瑞蹙眉,良久後從若玫懷裏接過兒子,“我去找他。”
車庫在地下一層,從電梯口,隔著老遠便能看到他正倚在車門上,頭頂縈繞著一圈白煙,走近看,地上到處都是煙頭。
她的腳步聲促使他回頭看了一眼,有些錯愕,但很快便勾起嘴角,並順手掐滅了手上的煙,“怎麼下來了?這裏太冷。”從她懷裏抱過熟睡的兒子。
他看上去確實很憔悴,尤其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讓整個人顯得很憂鬱。
“爺爺不會有事吧?”她問。
他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懷裏的兒子。
突然,他的手機在響了兩聲,把睡夢中的兒子嚇得一個哆嗦,繼而猛的睜開眼,父子倆對視三秒,章雅瑞滿以為小家夥要扁嘴大哭,結果他隻是咂了兩下嘴,閉上眼繼續睡,一點也沒有認生,出鬼了,不經常在一起,為什麼寶寶對他一點也不生分呢?而且先會叫的還是爸爸,到現在都還不會叫媽媽呢,枉費了她累死累活的給他當牛做馬這麼久,竟然連聲媽媽都沒學會。
“上去吧,爺爺醒了。”他闔上電話,那是信文打過來的,說老爺子醒來就要見重孫,說是夢見他們母子倆到了。
電梯是個密閉的空間,與異性在密閉的空間總是會顯得很尷尬,除了看按鍵上的紅字跳躍之外,似乎很難再找到什麼更有趣的事來做。他們並排站著,她沒穿高跟鞋,頭頂隻到他的下巴高,看著寶寶在他懷裏的高度,難怪小家夥喜歡被他抱著,因為他抱的更高。
他身上的煙味太重,而她有輕微的感冒,對煙味的反應很強烈,所以不經意地會有蹙眉的小動作。
“感冒了?”他這麼問她。
而她沒來得及答,因為電梯門正好打開。
病房門外站滿了人,李家的人都很高,站在一塊總是會顯得空間局促,眾人見了她依舊是稱呼大嫂,加之站在他旁邊,到真像是那麼回事。
小家夥也在這時醒來,但並沒有哭,而是在父親的懷裏張大眼睛,四下滴溜溜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章雅瑞猛然發現,兒子竟然越來越像他,尤其是眉毛跟眼睛,這麼在一起將他們作對比,真得是像極了,祖母還說小家夥長得像她,越看越覺得兒子偏心。
黃醫生隻放了他們三口進病房。
章雅瑞第一次發現,人真的可以一夜變老,誰會把病床上這個瘦弱的老人跟之前的李家老太爺想成一個人?
“雅瑞來啦。”聲音顯得有些中空,沒有了之前的中氣十足。
“爺爺。”見到這副模樣的老爺子,章雅瑞有些心酸。
“我的小錦鵬也來了。”不知哪裏來得力氣,竟然直起身坐了起來,李信毅趕快伸手給他身後墊了個枕頭,並把兒子放到病床上。
小家夥並沒有被這個滿身都是“線”的老人嚇到,隻是趴在被子上看著那個對他張開懷抱的曾祖父半天沒動靜,也許是在確定自己認不認識這個人,在看到父親坐到床頭給這個人墊枕頭後,突然嘴一咧,“啊呀”了一聲,笑得甜美異常。
“你笑什麼啊,小家夥……”老爺子硬是伸手抱起了重孫,即使手上的輸液管脫落。
章雅瑞想伸手幫忙,卻被李信毅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