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產?遺棄?
那年的冬天似乎很長,梅花開過三月仍不見頹敗。我在院子裏嗅到不遠處飄來的梅香,那仗勢就仿似院牆外掩著大片梅林。按耐不住好奇拖著肚子尋出門去。
出得門來之間座座院牆,根本不見什麼梅林。我再往前挪了幾步,終是見到拐角處的一段矮牆上冒出的梅枝,以及梅枝下踩著凳子剪枝的美人。
明眸皓齒,巧笑倩兮。三月春光裏,站在怒放的梅樹下,絲毫不顯遜色。
我下意識裏抬手撫了撫自己今日裏愈見浮腫的臉頰,低眉轉身離開。
“喂!”
清脆的聲音似是在叫我,我恍若無聞腳步不停。而沒走幾步,她就一下子跳到我麵前,直直地看著我,眉峰有些微蹙。
“叫你呢?你沒聽到?”
“聽到了。”
她似是一怔,旋即問:“聽到了你還不停下?”
“不想停。”我有些不耐地摸了摸掌心。
“你……”她本是氣結,低頭看了我掌心的疤痕,語氣一下子變得不似方才那般,“那時……對不起啊。”說完她又不甘示弱,嘟囔著,“雖然說是你突然出來勾叢文哥,但我那時最終害你受傷是我的錯。我這個人對對錯錯分得很清的。”
我不想再聽下去,提步向她身後走去。她一個年輕姑娘的步伐定是比我矯健的多,隻一閃身,又站到了我麵前。我反方向跨去一步,又被她攔在麵前。
我有些慍怒,抬頭看她,不成想她竟似孩子一般笑得有些得意。
我正想張口表明無意於與她耗費精力進行這種無聊競技,忽感腹中一陣劇痛,我躬下腰捂住肚子。
對麵的美人孩子立馬就慌了手腳,說話都有些連不成句:“你,你怎麼了?不幹我,不幹我事啊,我,我可什麼都沒,都沒做,你不會出什麼事吧?你要出事,你要出事……”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奈何腹中絞痛,根本就不能挪動分毫,隻得冒著冷汗說道:“你要是再不叫人,我就真會出事了,我要是死了就是一屍兩命,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我隻想著找人送我去醫院,已顧不得說話有沒有分寸。
她似是被我駭住,轉身撒腿就跑。久到我以為她隻是被我嚇跑的時候,叢家來了人,還帶了幾個工人三抬五抬地把我送去了鎮醫院。
一路顛簸,到醫院的時候羊水已經破了。我躺在手術台上隻故忍痛,早就沒有多餘的氣力感慨人生的悲摧。
陣痛加劇,一下痛過一下,我連叫喊的氣力也無。那感覺就仿似有一把鈍斧將我生生劈裂,隻覺得身子越來越重,沉沉下墜,忽的眼前白光一閃,我終是無力清醒,沉入未知的深淵。
醒來時早已不知道今夕何夕,我似是睡了很久,眼皮都有些沉。張了張口發不出什麼聲音,隻得清咳幾聲妄圖引起人的注意。
我感到手上一涼,屋子裏似有衣物摩擦聲,一陣有人把小心扶起,將水杯遞至我唇邊。
我終是得到救贖,大口大口喝著水,待睜開眼睛看到身後環著我的竟然是叢文,我一下子怔在當場。
我記不清不見他已經多久了,可我還深深記著當時他的身形樣貌。我身後這個人已經不見當日的俊朗瀟灑,英氣非凡。
如今臉色灰敗蒼白,兩頰已經有些下陷,雙眼熬出血絲,眼窩也凹下去,下巴上冒出一節胡茬,顴骨邊依稀透出一絲血跡。這樣的他同從前相較起來實在是猶如雲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