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咯噔一下。離開這個詞的意思我懂,在村裏的時候,癩頭五花錢拐來的老婆跟人跑了,是嫌他醜,村頭劉大白的老婆跟人跑了,是因為他賭錢敗了家……我暗自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論貌,我從來沒見過比他還要好看的男人,論財,他也是我見過最有錢的人。從前王老板那個小財主,全鎮的女人都想跟他,更何況他宋錦程這般,怎樣的女人會不喜歡他?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本想安慰他的,話一出口,方覺得有些不妥,聽上去多少帶了些打探敵情的意味,想了想又解釋道,“你別多想,我就是好奇怎麼樣一個女人能舍得離開你這麼……條件這麼好的人。”不對,這話出口分明透著酸,“不對不對,我是想說,你一定很愛她吧,所以她離開那麼久你都念念不忘。”我這張破嘴,話越說越不清楚。
他坐在一邊始終沉默不語,垂眸斂著眼神,看不出任何表情。我聒噪半天自覺無趣,又擔心露出馬腳惹他厭煩,片刻間急的我額頭冒汗,左顧右盼著想尋個法子解了這尷尬。
未曾想身上忽的一暖,我錯愕回頭。宋錦程體貼的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見我回頭順勢幫我攏了攏衣襟。我抬頭看他,有些出神,不知道到底該做何反映。
他末了伸手輕輕揩去我額前的汗珠,溫柔道:“晚上風重,帶著汗在外麵,小心傷寒。”
我怔住,傻傻的看著他移不開視線,身體僵持在方才轉身的姿勢。眼前這片溫柔似海,我溺在其中不能自救。感覺身體一點一點沉淪,享受著這片刻窒息的快感。
他苦笑一下,別過頭去,望著河對岸斑斕的霓虹輕歎:“這句話,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對她說。”
此刻我的心情說不上什麼滋味,大概就跟買了彩票,中獎號碼就差一個數那種差不多。
他見我愣著,笑著打趣:“怎麼?終於不怕我了?”
我有一種被揭穿的感覺,低聲咕噥著:“哪有……”卻是一點底氣都沒有,想了一下,又正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嗬嗬,你這是怎麼知道的?我費盡心機把你大老遠的拐到我家來……”他幽幽的說著,說的我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原來我心裏怎麼想的他都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不過直覺上就是覺得你是個好人。我看到了今天送來的衣服的標價,好貴啊。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我想這房子還是電話費什麼的一定也都不便宜。”
“我那是為了騙你上鉤,花錢籠絡你。”他故意說著。
“我就是覺得你是好意讓我住著放心。”我不好意思的幹笑兩聲,“再說,我一個鄉下人也沒見過多少錢,還帶著個孩子。我這種,在鄉下都沒有什麼人願意要,根本就不值得你花那麼多錢收買。你們做生意的,不是最會精打細算了麼?”
“你……”他麵色忽然帶了些不忍。
我尷尬的笑了笑,扯開話題:“你看我都說了些什麼啊,你別放在心上。我上來就是想問問你家裏的電話號碼,我想朋友找我也好辦些。”
“好,你等等。”他翻了翻披在我身上的西裝的口袋,找到一根原子筆,掰開我的手心,一個數一個數的寫上去,帶著酒意的呼吸輕輕環繞著我,八個數字全部寫完,我早已呼吸困難。他淺淺一笑,“好了。”
我忙抽回手,不敢看他的眼睛,道謝跑下樓去,簡直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