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偏過頭,清了清嗓子打破一室曖昧,一本正經地道:“誠然,紅菱娘子掌管的是姻緣,牽了這麼多年的紅線,定然十分無趣。見到我這個叫人耳目一新的願望,沒準一高興,就叫我心想事成了呢?”
難為她能強詞奪理得這般理直氣壯,林千夜莞爾:“你許了什麼叫人耳目一新的願望了?”
“升官,發財。”歸晚眼睛亮晶晶的,襯得那張清秀的臉也陡然間生動了起來。
清潤的聲音全然沒了記憶中嬌軟的味道,林千夜把玩著她垂落在肩頭的長發,竟有一閃而逝的惋惜:“果真是善解人意,那不是要到財神廟祈雨,去月老祠找文運,武神廟求子?”
歸晚嗬嗬一笑,虔誠無比地望著她:“右相大人果然領悟力極佳。”
她那點小心思,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她在沐家的事,他也聽說了一些,是怕他一時興起從中作梗吧?
四年未見到她,生活陡然無趣,她有心要進朝堂,他自然樂見。隻是,這麼簡單就叫她如了願,還怎麼看她這副巴巴的表情?林千夜戲謔道:“唔,這花燈你既沒寫名,又沒寫姓,連生辰都懶得寫,紅菱娘子怎麼知道是誰許的別扭願望?”
這是紅果果的威脅!歸晚淚了:“右相大人,斷人財路是不對的。”她到京城不就是為了參加朝廷大比麼?他這個右相從中作梗,她還考什麼?
林千夜輕輕一笑,又一次好心提點:“千夜。”
她偏偏不叫他如願:“楚蘭若!”
“知道那花燈是誰放的,也就是我吧?”他覷著她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捉弄的笑意。他是在暗示她,不要太囂張,因為能成全她願望的也就隻有他一個。他一個不高興,會叫她連湊熱鬧的機會都沒有。
清遠書院是有名的精英書院,但凡是書院讀過書的子弟,可以不參加遴選,直接進入比試。不過如此做法也存在一些風險,若有人存心刁難,給你個身份不符,資格不夠的由頭,就夠你喝一壺的了。歸晚自然不會自討苦吃地去參加什麼勞什子遴選,於是小辮子就正正地被林千夜拽在了手裏。
之前她還得打著小算盤,要給清遠書院瞧熱鬧的師生一個下馬威,叫那些成日看她不順眼她的人知道什麼叫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如今,這混蛋竟然意圖破話她一雪前恥的機會!
歸晚氣呼呼地從他懷裏掙出來,居高臨下地睨著歪在椅子上的人:“區區右相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也走後門!”
此次的主考是沐老頭的門生,當今的太子太傅了,這樣想來,要從他手上拿到參加大比的資格,隻求一個公平比試的機會,倒還是容易的。
“噢……”林千夜點了點頭,“走後門呀?本相也很好奇,陸主考號稱剛正不阿,知道老上司的孫女是清遠書院有名的壞學生,會怎麼做呢?”
剛正不阿不是重點,重點是,陸太傅曾是清遠書院的夫子,據說是出了名的嚴厲,曾在清遠被稱為“陸鐵板”,是清遠曆史上屈指可數的魔頭夫子之一。這類夫子,有一個共通的特點——對不守規矩的壞學生一流素來深惡痛絕。若叫他知道她是清遠的害蟲,他才不管你是誰家孫女,絕對是二話不說,大筆一揮,直接把她從考試名單中勾掉了。
如果眼神能當刀子使的話,大概林千夜就給大卸八塊了。她狠狠地瞪著他,瞪著瞪著眼睛就發紅了。她真是倒黴透頂,多年前錯愛了他,吃了大大的虧就罷了,如今不過剛剛見麵,就要被他這般戲弄。她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走,全然忘記這是在行駛的船上。
林千夜一把拉住她:“怎麼這麼大的氣性?”見她鼻頭紅紅的,眼睛裏還蘊了水光, 不由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弄道:“早知今日,在書院時怎麼不乖乖的,挖空了心思要當壞學生,嗯?”語氣分明是縱容的。
兩年前,沐閣老把她送到了清遠書院上學,原不過希望她博個才女的名頭。不曾料想,歸晚一個女孩子家家,正正經經的課沒上幾節,招貓逗狗的本事倒不小,不過三個月就把書院裏的夫子都得罪了個遍,沐歸晚三字更是比混世魔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在林千夜眼裏,把夫子的洗澡水換成辣椒水,將課上鑒賞的畫偷換成春宮這些都不值一提,就是把夫子煮了,一把火把書院給燒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是書院裏的小東西活潑得有些怪異,她愛玩鬧不假,卻從不玩這樣幼稚的把戲,跟成心跟誰作對似的。
歸晚一偏頭,倔聲道:“那是我的事,有勞右相大人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