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林千夜的麵子(1 / 2)

慶雲殿內,慶昭帝舉著那份考卷,紅光滿麵:“詩書得了個第一。棋藝更是了得,你再看看這策論,天下何能一,她的答案竟然是:必先固皇權,集兵力,號令盡出天子之門,方能令行禁止,四海一心。簡直是言人所不敢言啊。跟蘇家的子玉一比,絲毫不遜色。有多少年,我出雲國沒出過這樣有膽有識的女子了?”

慶昭帝已經五十多歲,因為保養得好,看起來像是四十出頭,現在他的臉上更是掩飾不住興奮:“小丫頭是個可造之材,我迫不及待地想見見她了,這個沐老頭也真是,不聲不響的,家中藏了這麼一個寶貝。”

慶昭帝對麵的男子拈起那張考卷,略略瞥了一眼,淡淡道:“見了她,陛下恐怕是要失望了,這丫頭被慣壞了,雖有幾分小聰明,對經世學問倒是一竅不通,至於這策論所言,不過是揣測上意,誇誇其談罷了。”

慶昭帝笑得別有深意:“對於手把手教出來的弟子,右相的評價竟是如此?”林千夜對女子素來寬容,從不會說她們半句不是,卻也從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對沐歸晚句句是貶,言語中卻不乏回護之意,看來這沐歸晚,倒是特別的。

林千夜在文武百官心目中是位不可捉摸的賢相,而在慶昭帝看來,他是一把快刀。對於這一點,慶昭帝素來是十分得意的,相信除了他,誰都不敢將這把刀握在手裏。林千夜是個政治上的天才,可惜性子古怪,一旦掌握不當,這把刀也能傷己。若能握住他的弱點,那麼林千夜這把刀就能完全為他所用。那個沐歸晚,會是他的弱點嗎?

“啊,是教過她幾日,可惜她太過頑劣,叫人十分頭疼。”林千夜口中說著頭疼,臉上分明不是頭疼的表情,反倒是樂在其中。他無意中的一笑,慶昭帝也不免恍神,暗自苦笑,幸好他極少以真麵目示人,也極少在朝中露麵,不然憑著這份容顏恐怕也會引起混亂吧?

“明日士子們要來覲見,千夜,你會來吧?”他這個皇帝竟然是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說話。

林千夜坐在榻上,慵懶一笑,毫無麵君時的自覺:“臣種的幾株瓊花今夜就要開了呢!明日恐怕起不了那麼早。”

慶昭帝早已習慣了他對什麼事情都不以為然,徑自笑道:“殿試之日,那些都是你的門生,你這個主考怎能缺席?”

林千夜微微坐直了身子:“臣不過是去考場轉了轉,若說是門生,明日殿試之後,他們更是陛下的門生,要考較他們的,也是陛下,臣來與不來,無關緊要吧?”

慶昭帝哈哈笑道:“聽說沐歸晚因為京中的流言,曾怒氣衝衝地跑到右相府跟你理論,朕還不敢相信,天下有那麼多女子巴望著跟你扯上關係,怎麼偏偏這個小丫頭就不屑一顧了?現在朕倒是信了七八分,有你這般不負責任的老師,學生定是十分委屈呀!”

林千夜微微一哂:“明日見了她,陛下就不會為她叫屈了。她能跟蘇子玉並列第一,不過是運氣好,如今不好好敲打敲打她,倒叫她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慶昭帝大笑:“你平白擺出這副嚴師麵孔,也不怕滿朝文武驚掉了下巴。你自己隨心所欲,倒是要拘著人家小姑娘不許胡鬧,這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林千夜既想成全沐歸晚的名頭,讓她與有“蘇家玉樹”之稱的蘇子玉得了個並列第一,又想處處護她周全,最好的法子倒是在殿試中壓她一壓。林千夜,朕看重你的才華,才對你事事遷就,你以為你真能一直從心所欲嗎?明日你不來最好,即便你來了,這沐歸晚,朕也是捧定了的。

隻是第二日,慶昭帝就見識到了他口中所說的“任性”。

一身男裝的沐歸晚站在三十名一起覲見的學子中,並不顯眼,隻是她腳下的紫檀木屐發出的“吧嗒”聲,叫他皺了皺眉,不過,他眉頭很快便鬆開了,朗聲笑道:“今次的大比可謂是人才濟濟,朕十分欣慰,你們都是我出雲國未來的棟梁。自古以來,考較才藝,總說琴棋書畫,可見,這琴是排在第一位的,今日,朕也不問難了,殿試便比一比琴藝吧!”

眾臣詫異,自開創大比以來,殿試考較的都是琴藝,隻是從慶昭帝即位後,以為這不利於人才選拔,生生地將殿試之上的琴藝比試改成了問難,琴藝比試成了殿試之後的餘興節目。所謂問難,就是慶昭帝隨意問幾個問題,點名叫考生回答,以此排定最終的成績,這已成了一種慣例。今日,陛下為什麼又要將問難改成了比試琴藝?

不僅是群臣詫異,連學子們也是在心中哀號,天曉得,他們近幾日不眠不休,就是背各種陛下可能問到的問題,把眼圈都熬青了,如今,陛下突然輕飄飄地來一句“比試琴藝”?他們根本就沒有好好準備琴曲呀!一會可選什麼曲子好?

慶昭帝自然不管旁人如何哀號,這些人哪些能用,要用在何處,他早已有了思量。這場殿試,他早已打算讓沐歸晚大大出一回風頭,林千夜又說她不懂經世學問,問難考的就是這些,要放水實在是不容易。因此,他便依循古禮,考起了琴藝,這總沒問題了吧?

那邊已有宦官捧上了簽筒,一並宮女將各色樂器搬了上來,供考生挑選。說是琴藝比試,其實,並不是十分嚴格,除了琴,還有其他的樂器。隻是琴聲雍正平和,為樂中君子,士大夫們更偏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