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昭帝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卻有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十分難受,若不是林千夜又缺席了,他倒想問問看這個右相是怎麼說,竟然花了這麼大的手筆為沐歸晚那個丫頭造勢。可是,他又不得不附和著朝臣們說話,畢竟,六部之人一句都沒有提及歸晚開私市之事,隻誇讚她興建牙行的奇思妙想,他把舊事翻出來,反倒顯得她刻薄。
他隻是想造借沐家和林千夜的力量樹一個傀儡,可沒想過再為沐家培養出一個朝中重臣。是以先前想申斥歸晚就申斥了,絲毫沒有給她留臉麵。哼,今日且叫你風光一回,禁止私市的聖旨已經下了,朕且看禁止私市之後,你如何解決荀陽那個爛攤子。
對於慶昭帝的刻薄,歸晚確實是十分無奈,既要她打壓白、楚兩家,又不授予她任何權柄,就連動作稍微出格一些,他就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
她翻來覆去地看著那些彈劾她的奏折,懨懨地,林千夜送這些奏折給她的目的,當然不是簡單地告訴她,她欠了他人情。待小十九將荀陽城中那些有頭有臉的商戶在朝中的後台查清楚之後,再與這奏折對上號,她更是明白了林千夜的用心。
她先前將修建牙行的木材生意一股腦地給了錢文,除了要扶植拉攏他的意思,也是想叫那些不聽話的商戶吃個啞巴虧。如此一番敲打下來,他們表麵上是服氣了,可是也將他們的後台給得罪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彈劾她的奏折。
人脈,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站在什麼位置,都十分重要。在尚書台時,她事事得心應手,不就是依仗著林千夜的人脈嗎?說什麼不靠他,其實,在不知不覺中,她一直都在他的羽翼之下呀!
“千夜……”她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又是沮喪,又是懊惱,卻有一種隱秘的酸澀和不安。其實在參加大比之前,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引起他的注意,要借他的勢力,獲得權勢。隻是當真正麵對他時,她的步步算計,當真的換得他的關注和庇護時,她又不知所措了。她開始不確定她想要的,是不是權勢。
她發了良久的呆,直到一滴墨汁從筆尖滑落,在抬頭為“右相大人”的信紙上暈出一個黑色的圓點,方才回過神來。不由得又是一陣懊惱,她幹嘛要寫信跟他商量?
隨手將那張紙團成一團,給戶部寫了一個折子,大意就是既然商會已經成立,那麼,鹽、鐵、酒等一些原由皇商官營的物什,便該交一部分給商會打理了,第一步,她就是為商會爭取開具鹽引的資格。民以食為天,百姓們可以不喝酒,總是得吃鹽的吧?相信走出了第一步,以後的路子,就容易許多了。
明知道這份折子林千夜也會看到,歸晚就是鴕鳥地覺得這樣不會太過丟臉。
折子遞了上去,林千夜自然是見到了。他看了看那折子,想起密報送上來的那張隻寫了“右相大人”四字的信紙,愉悅地笑了。小東西難得想起了他一次,雖然最後還是寫了折子,到底還是有進步了。那信紙上圓圓的墨點,定然是她又糾結又別扭了,想起她可愛的樣子,心底又是一軟。
已經月餘沒有見到她了,不知道他不在,她晚上還會不會失眠?
第二日,歸晚再次貼了一個告示,荀陽兩日後禁止私自販賣米糧,先前販賣的概不追究,私商手中有多餘的,尚未賣完的,為使他們不至於虧本,沐家商鋪願以當日價格給予收購。
此告示一出,事先知道陛下下旨禁止私市的人,也不得不讚一聲沐大人果真仁義。她頂著被陛下責罰的風險,把事情的責任一力承擔了下來,沒有過河拆橋不說,甚至照顧到了最底層的小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