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處境十分被動,商會雖然已是自成體係,可一旦失去了她這個主心骨,就是任人宰割的境地。太子派來的那兩個伴讀,亦是難得的人才,通透而不迂腐,若他有心,趁著這段時間吞下商會大半的勢力根本不是問題。有什麼能比東西在自己手裏更加叫人放心呢?太子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放棄了商會這塊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就是為了賣給她一個人情?
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除非,他這麼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歸晚隻覺得心口突突直跳,答案呼之欲出了,那個叫太子能如此維護她的人,除了林千夜還能有誰?能叫太子心甘情願地放棄這樣巨大利益的,除了許之以天下,還能是什麼?
林千夜他從來都是那樣漫不經心,遊離於整個朝堂之外的一個人啊。他素來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連皇帝他也未必放在眼裏。可是為了她,他竟然違背了自己的意願站到了太子那邊。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竟然為她做到了這般地步。
自從見到他,她的為官之路就一直是順風順水,幾乎是心想事成。那都是他的功勞,她一直都知道,是他在她身後一直張開雙臂保護著她,叫她不要摔跤,即便是摔了,也不會摔疼,那是他給予的寵溺。於是她便這樣隨心所欲地任性著,偶爾闖禍,偶爾不知輕重,有人說起她“不愧是右相的高徒,連行事風格都如出一轍”她麵上羞惱,心底卻是歡喜的。她卻不知道,她的隨心所欲,是他犧牲了自己的隨心所欲換來的。
“既然無事,本王就先回去了,沐大人請自便吧!”北悅寧見她無話可說,以為她理虧,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其實他本該扣下她,逼問下她所知道的情況,可是近日王府發生的事已叫他心力交瘁,他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思。
歸晚並未阻止,幾乎是更快地,她向院門口走去:“澤雲,去幫子言打點行裝。幫我準備一匹快馬。”若說原先她還存了向洛心報複的念頭,而今,卻隻剩下一個,她要見到他,她一刻都等不及地想要見到林千夜!她為何要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請恕屬下不能從命,主子內傷頗重,不要說騎馬,坐馬車也很勉強。”對於去京城,澤雲跟子言是有分歧的,子言可以不計任何後果以歸晚的命令為先,他卻不能不考慮主子的身體。何況出了傳旨太監突然暴斃的事,主子就更不能上京城去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通常歸晚這樣說的時候,就代表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主子三思,此時實在不宜去京城。”
歸晚心頭升起了莫名的焦躁:“你若不想幫我,就到一邊去。”
澤雲上前幾步,直直地跪在她麵前:“請主子顧惜自己的身體。”
歸晚眯起了眼睛:“你要攔我?”
“屬下不敢,隻是,若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屬下難辭其咎。”
“難辭其咎?”歸晚突地笑了,“澤雲,你終於說實話了。你是怕我死了,你不好跟風無樾交代吧?真沒想到,我忠心耿耿的護衛隊隊長,竟是別人的臥底。昨天早上,我母親突然從軟禁她的房間裏消失了,也是你搞的鬼吧?”
澤雲直直地跪著:“屬下並不是臥底,主子本來就是風氏的小主人,你跟風氏本是一家。屬下維護風氏的利益就是維護小主人的利益。至於綠衣夫人,那終歸是主子的母親……”
歸晚冷笑:“不要再叫我主子,我當不起。她終歸是我的母親,你們都是這樣想我的,以為我會殺了她,是嗎?”
澤雲低下頭:“屬下絕無此意!隻是一家人何必鬧到這般田地,主子若肯讓一步……”
哈?讓一步?她還要讓到什麼地步?她的親生母親那樣待她,一次有一次地不顧她的死活將她當成了報複慶昭帝的工具,當年是她逼著她喝下了那憑毒藥,而今,又是她把她送給遼王羞辱。如今她不過是想關著她,等事情平息之後再作打算。他這個不相幹的人,竟然就來指責她了。
歸晚隻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眼前一陣陣地發黑,澤雲想伸手扶她,歸晚一推,不由自主地踉蹌了下。一雙手扶住了她,是北悅寧,他並未走遠。見她站穩,他便鬆開了手。
“多謝王爺。”歸晚忍著難受道了聲謝,“一點家務事叫王爺見笑了。”
北悅寧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澤雲,臉上黑了黑。家務事?她這麼說了,他自然不好再厚臉皮地在一旁聽下去。
子言匆匆趕來,輕手輕腳地護住了歸晚,看到了澤雲的樣子,當下明白了,沉聲道:“你不知道小姐現在禁不得半點刺激嗎?你還這樣氣她,不管你是出於好意也好,歹意也罷,若傷到了小姐半分,我就要你的命!”
對子言澤雲並沒有相讓的意思,他大聲道:“你明知道主子現在不能遠行,還一味慫恿,到底是何居心?你要帶走小姐,除非我死!”
歸晚穩了穩呼吸,靠著子言,淡淡道:“那你便死吧!我是虧欠風無樾,可不代表你們能對我為所欲為!”
澤雲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他沒有做錯,可是,主子竟然如此冷漠地跟他說,讓他去死。他真的有那樣不堪嗎:“主子,家主定然有辦法救你的,主子還是跟我回風家去吧!”
歸晚沒有回頭,風家?那個宛如地獄般的地方,她即便是死也不想再去第二次。子言更是知道歸晚在那裏的遭遇,自然不會把澤雲的話放在心上。他亦不放心歸晚騎馬,所以,他找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是一輛四乘的馬車,四匹馬都是日行千裏的良駒,跑動起來隻會比騎馬更快。他知道林千夜收到消息會來找小姐,可是事關小姐的性命,他一絲一毫都不敢馬虎,能爭取一刻是一刻吧!
歸晚望著她手下的十二個護衛,徑自吩咐道:“從今日起,澤雲不再是你們的隊長,你們聽從子言的調配,不願意的,現在就離開。不聽從命令之人,我消受不起。”
這是歸晚第一次用這樣冰冷的口氣對他們說話,可是沒有人遲疑,十二人齊刷刷地回應:“是!”在馬車後他們翻身上馬,動作是一如既往的利落。
澤雲慢慢跟了出來,臉色慘白,他從不知道那個溫和而又愛笑的主子,總是玩世不恭,愛跟他們開玩笑的主子,可以這樣無情。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他給拋下了。那十二個人,都是主子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隻有他是中途進來的,靠著略勝一籌的武功和更豐富的臨場經驗,做到了隊長的位置。而今,那十二個人經過多次戰鬥的洗禮,每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麵了,可他自認,他們還是比不上他的。當日被困桃花林中,她的那雙眼睛是那樣明亮,她說要帶他們闖出去,一個都不能少。從那時候開始,他便下定決心要認她做唯一的主人,才過了兩天,她就對他不屑一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