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夜斜了她一眼:“隻知道用寒涼無比的浮子草避孕的人,還想著提醒別人?”
歸晚瞠目結舌,這麼點小事,他要不要記這麼久啊,他都已經狠狠地罰過她了。她一偏頭,正好看到了徑自上樓的楚蘭敏,月餘未見,他越發沉穩了。她略略一怔,便轉頭衝著林千夜笑:“好快的速度,看來楚家的勢力他已經接手得差不多了。”她的口信中隻提到紫薇在這個城裏,且時常去抓藥的藥鋪,他能這麼快就找過來,且把紫薇用飯的酒樓都摸得一清二楚,可見他已經接手了楚家暗中的勢力,並收服他們了。
她是由衷地為楚蘭敏高興,“我看人的眼光果然很。”
林千夜眼光一閃,似笑非笑:“你覺得他很好?”
那神情,怎麼看怎麼危險。歸晚卻是不懼的,非但不懼,還不怕死地撩虎須:“右相大人,您這是在吃醋?”她咬著唇,笑得像一隻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本正經道,“這可怨不得我,知好色而慕少艾,此乃人之常情。”趁著老虎生病,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一下,不打緊吧?
林千夜嘴角一勾:“薇兒的意思是,我老了。嗯?”
能把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說得旖旎而又曖昧,大概隻有林千夜這隻妖孽有這本事了,嗚嗚,她又被威脅了!她怎麼忘了,老虎的病總會好的。敢嫌棄他老,等他好了,她還有小命在麼?
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小狐狸,瞬間底氣不足了,幹巴巴地笑道:“好歹他也是我的合作者,我眼光不好,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林千夜低聲笑道:“我養你。”
某隻小貓不服氣了:“哼,到時候還不知道誰養誰呢!”
“好,我等著讓你養。”某人非常自覺地從善如流。
!!又掉進他挖的坑了。歸晚悲憤了,右相大人,我隻是隨便那麼一說,您真的不用這般客氣,其實我……養不起你啊啊啊啊。
林千夜神情愉悅,既然要養他,自然是在哪方麵都得喂飽他的,他可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
歸晚懊惱得想捶桌子。
紫薇突然從樓上衝了下來,幾步走到他們的桌塌前,狠狠地一巴掌衝歸晚打了過來:“沐歸晚,你去死!”
林千夜幽深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手中的筷子飛出,紫薇被逼著倒退了兩步,手軟軟地垂了下來。想來若不是礙著歸晚,他不介意讓她血濺當場。
右手脫臼了,她就換左手,抄起桌上滾燙的茶壺就向歸晚砸去:“是你,是你出賣我!你個賤人,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
她認不出歸晚,卻認出了林千夜,能讓林千夜舉止那般親昵的女子還會是誰?這個縣城中沒有人認識她,除了他們還會有誰通知楚蘭敏來這裏?可笑,她竟然曾向她求救,求她救救她的孩子。
現在她如願以償了,楚蘭敏果然趕了過來,要她拿掉孩子,她不能對楚蘭敏如何,隻有衝著歸晚泄憤!
林千夜衣袖一拂,那茶壺“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大半都倒在了紫薇的裙擺上。隻是這個動作就讓他臉色一白,壓抑地咳嗽了起來。歸晚再顧不得紫薇,急忙扶住林千夜:“你怎麼樣?”
紫薇卻如同不知道燙一般,歇斯底裏地衝了上去。這女人瘋了吧?酒樓裏的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了。
“紫薇!”隨後趕來的楚蘭敏大驚失色,一把拉住他,看到林千夜的臉時愣住了:“右相大人!”林千夜的真麵目他是見過一次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吃驚的不止是他,大廳裏所有的食客都呆了,右相大人?林右相在這裏!
紫薇被楚蘭敏攔腰從後麵抱住,掙了幾下掙不開,她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瞪著歸晚:“我早該想到是你!辛薔薇,沐歸晚!你究竟是什麼居心,是,我先前是得罪過你,你不是一直都以我的姐姐自居嗎?你不是素來寬宏大量嗎?那些過往我都放下了,不想計較了,你為什麼還要算計我的孩子?你為什麼?”
又是一個驚雷,沐歸晚,原來跟右相大人在一起的這個女子就是第一才女,天下商會的會長沐歸晚,原來是這般年輕,又是這般姿容絕色。在場的人瞬間覺得圓滿了。
“紫薇,你冷靜點。”楚蘭敏拉住她,“她怎麼可能是沐師姐?”
紫薇冷笑,眼中流露的是刻骨的仇恨,幾乎是口不擇言:“她是,她本來就是。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沐師姐的真正麵目。你還不知道吧?她本名辛薔薇,不,她應該姓風才對,風氏的聖女令,我同母異父的親姐姐!”她知道歸晚的身份一旦揭穿意味著什麼,那是欺君之罪!不止是歸晚本人,就是收留她的沐家都會受到牽連,更甚至她在商會的那些親信們,也不會有好下場。辛薔薇,你要毀了我的孩子,我也不讓你好過!
酒樓中再次炸開了鍋,聖女令,沐歸晚沐大人竟然是傳說中那個得聖女者得天下的聖女令,五年前被南楚國的使者逼死在大殿上的聖女令!
林千夜止了咳嗽,卻沒有阻止紫薇說下去,真相也是時候揭穿了,他不想他的小東西一輩子頂著不屬於自己的名字,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本來麵目出現在世人麵前。
楚蘭敏還算鎮定的臉上出現了絲絲裂縫,他隻覺得咽中發幹,他眼中閃過愕然,震驚,不信和猶疑:“你是沐師姐?”
最初在浮雲山後山相見,她出塵而又淡漠,帶著一種疏離的憂傷叫人不敢褻瀆。而後他們在大比之中再度重逢,她鋒芒畢露得叫人隻能仰望,荀陽城中她驚人的天才與魄力令無數人心折。而今,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是風姿襲人,明媚嬌憨,帶著一種不知世事的天真與甜美,叫人隻想將她捧在手心裏嗬護。
她們是同一個人?
到這個地步,再隱瞞已經毫無意義了,歸晚吊兒郎當地笑:“怎麼?換一個身份,就想不認我這個師姐了?”
陌生的臉上卻是他熟悉的表情。楚蘭敏抿了抿唇,自失一笑,是了,容貌怎麼變,身份怎麼變,她都是他曾經愛慕的沐師姐,給予他無限包容與信任的沐師姐,那個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的沐師姐。她長得什麼樣子,真正的身份是什麼,真的重要嗎?他的笑容一如即玩地燦爛:“師姐,我說過的話永遠不會變。”在她麵前,他不想展示他作為楚家家主的一麵,他永遠都是那個單純美好的少年,與生俱來的寬容而溫和讓他對別人更體諒,同時也讓自己少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隻是簡簡單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歇斯底裏的紫薇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慘白著臉,突然彎下了腰,血跡瞬間浸濕了她灰色的裙擺,凝成大團大團的褐色,飛快地暈開。
楚蘭敏眼中劃過一抹慌亂,一把抱起她:“來人,去找陸大夫來!”他來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請了婦產千金科的名醫陸大夫隨行。
地上的血跡滴滴答答一直蜿蜒到酒樓外,觸目驚心,歸晚不忍卒睹,澀聲道:“或許我做錯了,我不該擅自做主讓鳳鳴過來。”紫薇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她有自己的考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個孩子讓她不惜性命,足以證明她是多麼珍視,她憑什麼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幫她做出取舍?
話音剛落,眉心就被彈了一下,林千夜揉揉她的頭發:“明知不可為而為有時不是勇氣,而是愚蠢。性命不是拿來賭氣或是開玩笑的。命都沒了,逞論其他?你最好也給我記著這一點!”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惡狠狠的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