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出一百萬兩賞銀,慶昭帝肉痛歸肉痛,倒是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百萬白銀就是堆在國庫,也要占不少地方,何況是那些生活拮據的江湖草莽?為了錢,下地獄都有人搶著去,別說隻是冒險殺沐歸晚區區一個小女子了。
他從未對任何一個人如此忌憚過,當年對風氏遺孤,也不曾如此緊張。這個小女子,實在太危險,當年迷得誠王暈頭轉向,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假死逃過一劫,一轉眼就讓沐家為她欺君,在朝中攪風攪雨。林千夜對她百般嗬護,就連朝中不少大臣也對她頗有好感。他派出去的頂級殺衛,竟然全部不知所蹤。這樣一個人,怎能不讓他寢食難安?
幸好,她馬上就要死了。一想到這裏,他就鬆快了許多,朝中的大臣卻不怎麼善解人意,頻頻給他添堵。
他扣了頂欺君的大帽子給沐家,就是打著打壓沐家的主意。他勒令將沐家的老太爺軟禁,把家主吏部尚書沐清流申斥了一頓,停職不用。這處罰看似不重,對沐家卻是個重大的打擊,且不說沐老太爺是兩朝元老,在朝野之中威望甚高,沐清流更是沐家的主心骨。如今這兩人都獲了罪,沐家人人自危。慶昭帝就等著沐歸晚一死,正式將沐家給擼下來。
計劃很美好,可惜這一舉動遭到了滿朝文武前所未有的反對。
先是沈相上折子,歸晚的真實身份,畢竟隻是流言,事關重大,萬萬不可草率,先交監察院查清事實,怎麼也得給沐清流,給沐家一個自辯的機會。沈老相爺這折子,還真沒有半分私心,隻因那沐清流著實是個人才,為官清廉不說,政績更是卓然。沐歸晚也是個當官的好苗子,就這般夭折了實在可惜。
再是禮部尚書出來據理力爭,雖說過繼兒女一般從本家過繼,可也沒有哪部律法規定不能從外姓過繼一個自己瞧著順眼的,更沒有規定,哪家過繼一個女兒要跟皇帝報備的。歸晚是過繼給沐家四房的女兒,改了沐姓無可厚非,順便改個名也沒什麼。所以,沐歸晚的身份還真不是問題,夠不上欺君,陛下小題大做了。禮部尚書此話一出,尚書台大半人紛紛附和,他們都是林千夜的狂熱崇拜者,奔著林千夜的麵子,他們也要護一護歸晚的。
慶昭帝氣得笑了:“辛薔薇之死,南楚曾發了國書致歉,她這廂卻是換了個名字活得好好的,這不是欺君是什麼?”
大理寺卿據理力爭,辛薔薇雖則在五年前的大殿上服了毒藥,看起來凶險萬分,大家都以為她死了。可是,她真的沒說自己已經死了呀!人家中毒了看起來治不了了,就不給治了,就必須死了,那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再說了,南楚國算是什麼東西,他們一封國書咒他們出雲國的國民死,出雲國人就必須死嗎?這次咒的是辛薔薇,要是下次咒的是皇帝陛下,那該怎麼辦?出雲的皇帝就必須駕崩麼?
此話一出,慶昭帝勃然大怒,奪了司禮太監的拂塵就砸了過去。奈何出雲國的官員有骨氣起來的時候,是真有骨氣,管你是不是皇帝,硬是梗著脖子跟他杠上了,半步都不肯退。不止不退,還有不少朝臣附和,不可長南楚誌氣,滅自家威風,白白冤死了自家的得力大臣。
當然,不得不說一句,這大理寺卿姓墨,乃是老牌的世家,跟著他一起跟慶昭帝大唱反調的,都是一些頂級的世家,底子還是很硬的。慶昭帝生氣歸生氣,一時半會還真不能對他們如何。
要說他們對歸晚有多少好感,對沐家有多少情誼,對國家有多少忠誠,那純屬扯淡。他們這般做,不過想惡心惡心慶昭帝。誰不知道慶昭帝想打壓世家的主意?前幾年惡心了林家,彈壓了步家,現在又拿沐家開刀了。皇帝要打壓世家,借口多的是,那麼大一個家族,誰沒點陰私,誰沒做過點缺德事?沐家還是算好的,家風穩健,秉持的是中庸之道,不肯輕易得罪人,對皇帝也素來忠。沐家倒了,後一個誰知道是誰呢?
此風萬不可長!就因為這個,他們也要滅滅慶昭帝的威風!
就連遠在琳州的州牧茶鴛也上了道折子,為歸晚說情。他是當年風子鬱的追隨者,衝著她是風氏血脈,他也要保她一保。身為太子一黨的領頭人,他既然開了金口,太子黨們自然也要幫襯一二。
就這般莫名其妙地,平日裏麵和心不合的滿朝文武前所未有地想到一塊去了。保歸晚,保沐家,跟慶昭帝打擂。偶爾有那麼一兩聲不和諧的聲音,也很快被鎮壓下去了。
早朝不歡而散,慶昭帝氣得不輕,關在屋子裏砸了好幾個花瓶,喘著氣冷笑:“好得很,真是好的很,這辛薔薇真是好本事,煽動滿朝文武跟朕作對。朕倒是要看看,你的腦袋被擰下時,究竟是什麼表情。”他自然沒注意到此時自己臉色潮紅,一臉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