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這個女兒一直那麼堅持,她想,裏麵那位母親,早已經奔赴在黃泉路上了。
安晨暖抿著唇,用力地點點頭,感激地對護士阿姨一笑。
推開門,那張病床之上,躺了三千多天的安清月,終於坐了起來。
母女目光一對視,那種說不出的觸動,難以言喻。
“媽!”
“小沫……小沫……”
安晨暖快步衝過去,抱住媽媽,將臉蛋埋在她有些肌肉萎縮的肩膀上,藥的味道充斥著她全身,可是,她醒了,會動、會說話、會思想,她的生命重新變得鮮活。
安晨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倆母女抱住,痛哭了一番。
醫生和護士在旁邊默默地垂淚。
主治醫生對幾個人揮了揮手,都走了出去。
安清月上上下下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既是感歎,又是慚愧:“小沫,媽媽睡了一覺的功夫,你已經那麼大了,小沫啊,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吧?”
安晨暖抓住媽媽的手,又哭又笑:“媽,您看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沒事,都過去了,隻要您能好好活著,我就不辛苦。”
安清月眼中透出更深的愧疚:“小沫,對不起,媽媽當時……”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沒有想到,服下那毒藥的自己,還能有醒過來的一天。
她這一躺,就躺了十二年,昏迷的時候,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很真實,真實得,就像靈魂出遊了一般。
但她能經常聽見女兒的在耳邊對她說話,不斷地激勵她,不斷地給她活下來的信念。
安清月的話說到一半,咽哽住了,泣不成聲。
“媽媽……您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為什麼?為什麼自殺?我們當時不是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放棄生命呢?您可曾放不下我?可曾想過,您如果真的走了,小沫再也看不見您了,我們母女再也不能相見了。”
安晨暖握緊安清月的手,她的手很瘦薄無力,因為躺了那麼多年,她現在醒過來也渾身使不上力,坐起來還是護士攙扶著的。
可是,她的腦子,卻竟然沒有糊塗半點,清晰得很,也清醒得很。
她沒有忘記,當年自己為什麼要自殺……
可是,這個中的原因,她能對女兒坦白嗎?
安清月緩緩抬起她的手,輕撫在安晨暖的臉上,女兒的額頭、眼睛、鼻子,竟然越長越像她的父親了。
兩行清淚籟籟地滑落著,仔細看著安晨暖,眼中似乎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媽?您說呀,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雖然安晨暖知道,過去的已經是過去,問出來了,也並無太大的意義,可是,倘若她媽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有心病,那必須要問出來,那樣她才可以幫著解決。
安清月抿著唇,極力地忍住哭泣。
“沒有,媽沒有難言之隱,媽當時隻是……一時糊塗。”
安晨暖看她現在那麼虛弱,也舍不得迫問下去。
她一把將媽媽抱住,像個大人一般,穩重、可靠地輕撫她的後背。
摸到她現在瘦骨嶙峋的背,安晨暖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