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終是忍不住回過頭去，想要多看他一眼。目光依依，流露太多不舍與掙紮。雖然決定放手，就此離去，卻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已足夠堅定。點滴還沒打完，他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俊美的容顏雖然麵呈蒼白，卻如玉石般透著潤澤，光華流轉。
他永遠不知道，對我來說，做這個決定有多難。從此以後，咫尺天涯……
睫毛顫了顫，瞳孔中印下他清晰而模糊的容顏。彷佛感覺到我的目光，掉頭的霎那，他突然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眼神膠在一處。我竟挪不動步子，隻曉得癡癡的望過去。
天長地久成塵埃，盡都沒在這流動的眸光中。
他的眼深沉如海，攝人心魄。像是張著一巨大的網，又像是旋轉的巨大漩渦，陷進去便再也無法抽身。他看著我，眼神複雜，似是很欣慰又似是痛苦。深深凝視的目光中，掩藏著難以言喻的深情。
他永遠是矛盾的！
眼神一黯，我不禁有些心疼。過往那些陰霾深埋內心，難以想象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拒絕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已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傷痕結成傷疤，可是牽扯起來依舊血肉淋漓。
遺傳……可怕的遺傳！
照片裏的柳依依美得如同古代仕女，竟然會神誌不清傷害最心愛的兒子。他，是怕自己變成那樣吧？所以，寧願抓著那銀鏈不放也不願接受我？
目光泠泠若冬日裏的雪光，朝他逼視過去。
西涼的眼神瞬間一沉，眸子裏揚起滾滾巨瀾。那抹隱痛像藏在肉裏的尖刺，偶然間現了出來，卻又更深的沒進去。他極其艱難的移開眸子，似乎難以麵對我的目光。
我悚然一驚。不，不是不願！是不敢！他不敢接受我！不敢讓我知道他的隱痛！不敢想象自己會和母親一樣傷害愛著的人！
忍不住瑟瑟發抖，一股深切的悲哀縈繞心頭。
環在肩頭的胳膊緊了緊，我不由一凜，急忙回頭。
西緣站在一旁，繃緊了臉。一抹冷色從他麵上劃過，有如流星一瞬即逝。我眨了眨眼睛，卻見到他依然笑容滿麵，目光如水：“你累了！”
幾乎就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肩頭那加重的力道卻明白告訴我，他確實是在生氣。
一路上，沉默無語。舒緩的輕音樂旋繞車廂，他安靜的開著車。握著方向盤的手看似放鬆，唇角也帶著慣有的笑意，可那眸子裏卻殊無笑意。他本是個溫和如春風的人，極少生氣。即使是不高興，也寧願自己默默隱忍。
我靠在椅背上，偷偷用目光打量他。心裏咚咚跳著，一上一下，竟有幾分膽怯。
分開的時候，我輕輕說了句：“晚安！”便打算上樓。
他微微一笑，說：“我送你進去。”
我隻一呆，他已經拉了我的手朝電梯間走去。
電梯緩緩上行，兩人站立其中默然無語。
我的手有些涼，被他緊緊握住，掌心滲著細密的汗。他不由低頭看了我一眼，輕輕道：“你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