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書房裏,陸太傅很快便寫好了一副筆力渾厚的書法。
陸涵睿進房時,正見他一臉悵然的拿著毛筆盯著之上的字跡默默不語。
平心靜氣。
陸涵睿看了一眼潔白的宣紙上的四個大字,心裏一歎,立即衝陸太傅行禮。
陸涵睿記憶裏,陸太傅極少這麼大動肝火,但見對方臉上盡是陰沉,他沉默了一下終是忍不住道:“祖父,涵恩敦厚有親和力,假以時日必能有一番作為,您真的要讓他向皇上申請下放嗎?”
陸太傅把陸涵睿上下一打量,把手裏的毛筆往案上一丟,“平心靜氣”四個大字立刻便沾染上了一堆墨跡。
在陸太傅眼睛裏,家族內的任何一個子孫他都寄予厚望,更何況是親孫。
隻可惜,陸涵睿的優點是寬厚重感情,缺點也同樣是這個。
他被陸芍激怒,嘴上說將她流放,又豈會真的放任他不管?
但陸涵恩卻太注重兄妹情誼,當場就決定請旨下放,帶著陸芍遠走他鄉,實在是讓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堂堂一個男子,本應該正氣浩然,認清奸惡,而陸涵恩太重感情,僅僅為了他要懲罰陸芍就願意拋棄前程,以後也必然會被感情羈絆,絕不會做出什麼大的作為!
再想到自己對陸涵恩身上給予的厚望,陸太傅臉上的怒意便久久不散。
陸涵睿猜出陸太傅的心思,心下戚然,但還是勸道:“祖父,芍妹妹今日犯了大錯,但也確實是一時眯了心性,不若就將她送去家廟好好反思就是了,這樣涵恩也能專心為仕。”
陸涵睿料定陸太傅今日大發脾氣,但絕不會真的就讓陸家子嗣流落於外麵。
但與說服陸涵恩相信祖父不會真的不管陸芍相比,陸涵睿覺得還是說服陸太傅好一些。
否則,陸涵恩隻顧著心中有愧,越是相勸,他越是會帶著陸芍離開。
房間裏陷入一片沉默,陸太傅將目光在陸涵睿身上停留了許久,心裏微微一歎。
陸涵睿與陸涵恩皆是為兄之人,但兩人對待妹妹的態度卻是大不一樣。
陸涵睿對陸蘅一片疼愛,卻嚴加管教,不準陸蘅稍有犯錯,而陸涵恩卻是事事順著陸芍,從來不知道拒絕。
明明這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大,又是上的同一個私塾,怎麼就相差這麼多?
“你下去吧,這件事我自有計較。”
半響後,陸太傅緊抿著嘴角,不願在與陸涵睿說話,陸涵睿卻沒有真的離開。
“祖父,孫兒還有一事想要請您拿個主意。”
見陸太傅尋了座椅坐下,陸涵睿立刻往前了幾步:“祖父,霍將軍與孫兒說起此事,認為之所以發生今日之事,乃是以為阮妹妹婚事未定,所以想要讓我問問您的意思,若是可以,便盡快迎娶阮妹妹進門。”
陸涵睿聲音剛落,陸太傅手裏的茶碗便是一頓。
說什麼“婚事未定”,分明就是霍恂那小子急著要把蕭阮娶過去,拿此為借口罷了。
銳利的眼睛朝陸涵睿射去,陸太傅哼了一聲,把手裏得茶碗放下:“你倒是乖覺,那小子不敢親口給我說,您跑來代他開口。”
一席話立刻把陸涵睿說的臉色漲紅,足足過了半響,他才呐呐的憋出了一句話:“霍恂其實就在外麵……”
“你!”
陸太傅猛然抬起頭,眼睛裏全都是憤怒和無奈。
方才他還覺得這個孫子知善惡,明是非,不是輕易能夠被感情支配的糊塗之人,才一會兒功夫這個好孫子就讓他明白什麼是老眼昏花。
看來真是年紀大了,竟然連自己的孫子都看不準了!
其實陸涵睿不是不知道陸太傅不願讓蕭阮早早嫁出去,隻是霍恂這小子整日假借看他的名義去看蕭阮,末了還總是在他跟前抱怨陸蘅夾在他們之間礙眼。
大家都是男兒,陸涵睿自然能看出霍恂急於把蕭阮娶回家的心思。
碰巧今日發生了這種事,霍恂便借機請他幫忙說服陸太傅同意讓他早點把把蕭阮娶進門。
而陸涵睿想著隻要霍恂不再計較陸芍設計他的事,陸涵恩或許也不必非要選擇下放。
手衝著陸涵睿指了許久,陸太傅終是氣惱的放下手臂,恨聲道:“讓他進來吧!”
陸涵睿鬆了一口氣,應了一聲,這才連忙去把霍恂叫了進來。
“師傅。”
霍恂進了房,看見陸太傅沉著臉,心知陸涵睿已經把他的心願告知了陸太傅,麵上一熱,立刻給他行了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