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秋雨在連綿了數日之後終於放晴,許是因為多日不曾活動,也是百無聊賴。皇後差人送來請柬,說是在宮中設下宴會邀請百官夫人參加。
霍恂得知消息後意欲向皇後請旨,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這種繁瑣的宴會,卻被下蕭阮攔了下來。
“宮中宴會人員複雜,你身子剛剛好轉,怎能再去那裏……”
霍恂一臉不情不願,但話未說完便被蕭阮打斷:“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去參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暗中提防,倒不如走到明處。”
蕭阮目光沉沉,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肚子,將視線轉向屋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這段時間太過安逸,她倒是忘了她周圍還有不少一心想要謀害自己的人正在蠢蠢欲動。
霍怡萱想到利用劉氏來毒害她腹中胎兒,必然是背後有人幫她出謀劃策,而這背後之人究竟是誰,她心裏已經有了大概。
如果那人不死心,必然會趁這次宴會繼續在暗中對她不利。既如此,她便更不能退縮。
“你……你怎可這般狠心!”
瞧見蕭阮心意已決,霍恂的麵上立即升起了薄怒。他竟是不知道蕭阮竟然能執拗到連孩子性命都可不顧的地步。
宮中聚會,滿堂皆是人影,若是被哪個粗心大意的小丫鬟衝撞到,便是後悔也來不及。
而蕭阮明知肚裏孩子才剛剛保下,她卻還要以身犯險,如何不讓他生氣?
“難道待在侯府,便可確保我腹中孩兒安全了嗎?”
蕭阮詫異的抬起頭,蕭阮竟是從未曾想過霍恂竟然會這麼評價自己,眼睛裏不覺閃過一抹失望。
蕭盈如今已經是淮王側妃,必然會想盡辦法為顧氏報仇。
而她和霍怡萱兩人關係密切,難保不會與她一起出謀劃策對付自己。
如果不把蕭盈這個隱患徹底除掉,恐怕以後根本沒有消停的時間,而霍恂竟然認為她心狠冷漠!
心口處油然升起一股苦澀,蕭阮轉過眼睛直接回房。
秋風從門外刮進來,似要卷起霍恂的衣擺,卻又無力退下。
霍恂緊緊抿著嘴角,對著蕭阮離開的背影看了許久,忽然沉下眼睛往外走了出去。
“此次暗衛選拔之事進行的如何了?”
書房裏,厲岩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聽得霍恂的問話,立刻道:“回王爺,明日便是最後一場比試。”
霍恂點點頭,頓了一下又道:“厲雲可有晉級?”
聽得厲雲之名,厲岩慌忙跪了下來,聲音裏似乎還帶著自豪:“承蒙將軍栽培,厲雲今日已經勝出。”
眼睛在厲岩身上掃過,霍恂將厲岩打量了一番,眼前不覺出現了十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厲岩的情形。
那時,韓國公府大方的長子霍楚還沒有二房害死。在一個滿是風雪的晚上,霍楚帶著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回來。
那小男孩嘴唇烏青,被凍得渾身發顫,懷裏卻緊緊抱著一個還在繈褓裏的女嬰,正是厲岩和她的妹妹厲雲。
若非霍楚將他們帶回來,恐怕這兩個人早已凍死在街頭。
霍楚死後,厲岩便一直跟在霍恂身邊。原本霍恂無意收編厲雲,卻不知厲雲執意學武,如今厲雲已經小有所成,是時候給她安排一個位置了。
恍惚間,霍恂的腦海裏又閃過蕭阮一張固執的臉,眼睛一緊,霍恂沉聲道:“你且讓她好好準備,若是明日得了第一,便讓她跟在夫人身邊。”
“屬下謝過將軍!”
厲岩像是聽到了什麼大喜的事情一樣,眼睛裏閃過一抹亮光,立刻答應下來。
夜色越來越濃,蕭阮閉著眼睛,卻沒有半點睡意,外麵更聲響起,蕭阮這才發現已經子時。
身側冰涼一片,那人還沒有回來。
屋外,除了呼嘯的夜風,再沒有其他的聲音。蕭阮豎起耳朵靜靜的聽了半響,不覺睜開眼睛,看向桌山的燭台。
她吩咐著竹韻留了一盞燈,以為那人很快就會回來。可那紅燭的眼淚幾乎要流盡了,卻依舊沒有人進來。
一時間,蕭阮輕輕垂下眼睛,將麵容隱藏在一片陰影裏。
自她和霍恂相識以來,還未曾發生過一次爭執,霍恂一直都是在她身邊默默支持她的一切。今日卻因為這麼一個小小的宴會,對自己冷眼相對,甚至還說了那樣一句話。
“你怎可這般狠心?”
不期然的,霍恂帶著指責的聲音又一次回響在蕭阮的腦海,把手輕輕覆在小腹上,蕭阮忽然覺得眼睛一片酸漲。
天底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娘親?她執意去參見宴會也是為了尋找那人的破綻,是為了保護腹中胎兒的安全,怎麼就成了狠心?
不知過了多久,蕭阮門外忽然響起一陣低沉的腳步聲。蕭阮一愣,快速沾了沾眼角的淚水,將身子轉向裏側。
霍恂進的房內時,看見的便是蕭阮背對著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