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敏柔已經不再去幻想那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像履行一個職責前去赴約。
炎熱的夏天,她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淡綠色連衣裙,手拎著一個白色小提包,踩著不高不低的細帶涼鞋,撐著一把粉色小碎花太陽傘,不急不燥地行走在鎮上的馬路上。
從二十六歲開始到她今年三十四歲,她人生的唯一有意義的事,在她父母的眼裏,除了相親還是相親。找個人結婚生孩子成了她這幾年來唯一的目標。
身邊所有的人都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要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要求不能太高了。可是眾人所說的那個“差不多”的人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現實就像劉若英唱的那首《一輩子的孤單》: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想過要將就一點,卻發現將就更難。
她看文學書,看曆史書,看心理學,看營養學,為了結婚而結婚這條理論,在她的思想裏是不能夠成立的。
有時候她在想,要是媽媽給她打電話,隻是問候一下她而不是為了相親,那該有多好啊!但是夏敏柔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就連她主動打電話回去問候,別看她媽沒念什麼書,人家上接下應的本事,這時候總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她們的對話不到三句她媽都會聯想到她的終身大事上麵。
夏敏柔談工作上的事情,她媽會囑咐,“要是外麵同事朋友之中有合適的,你千萬不要錯過,要主動找人家談,現在這個社會都實行女追男。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你別老是等著人家找,要主動出擊。”
如若要是夏敏柔在電話裏問她媽媽,“身體還好吧?”
她媽媽會接著說,“還好。就是天天盼,就怕看不到你成家的那一天。”
要是夏敏柔說,“我明天休息回家去看看。”
她馬上就會說,“要是你能帶個男朋友回家來就好了,那我睡著了也笑醒了。”
當壓力無法化成動力的時候,就隻能逃避。所以夏敏柔現在幹脆沒事就不往家裏打電話,有時候就讓她弟弟夏敏捷打電話回去問候家裏。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該來的還是會來。好多次都是那樣,夏敏柔連對方多大年齡,什麼職業都沒有弄清楚,就稀裏糊塗地被安排去相親。
她這個,在全村裏麵待嫁閨女中的“大姐大”,在朋友圈裏所謂的“剩鬥士”,“必剩客”,還有一個標簽,那就是“宅女”。好像現在這個社會上的流行語,都是為她量身定製的。
夏敏柔都不知道以她自身的條件能否配戴上“剩女”的頭銜。人家網上對於剩女的定義普遍認為是”三高“人群。
而她夏敏柔,學曆不高,中學畢業以後自修了一個大專文憑。工作也不算好,一家三星級酒店的前台收銀員。就連個子也不高,淨身高一米五八。甚至連頭發都是不長不短,剛好披肩。
這麼平庸的女孩子,扣上“剩女”的帽子,她都覺得有些抬舉她了。
那個男孩發信息來說,他在鎮上那家叫“常發”的批發商店門口等她。她對於那個地方是再熟悉不過了。她們這個鎮上各村裏的小商店都是在那裏進貨。
媒人說,他個子不高,戴一副眼鏡,微胖。
站在馬路上,朝對麵的那家商店望去,早晨九點多鍾,吃早點的,打貨的人太多。看了有幾個外貌有些像的,但都好像是在忙自己的事,並不像是在等人。
夏敏柔低頭徑直地穿過馬路。
“敏柔”。她突然在背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陌生的聲音。她微皺了皺眉頭,循聲轉過頭去。一個男人已經小跑著立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