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回到家,流離顫抖著手指開門,連鞋都沒換就呆呆地窩進沙發裏。腦子裏反反複複是唐靜姝最後說的那句話,“他時間不多了”,時間不多的意思是什麼?流離想了一路都沒明白過來。病的很重,重到,要永遠離開了嗎?
葉安下回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屋子裏沒有開燈,有些昏暗。葉安脫了外套,走到茶幾邊,才看到有一團黑色的東西縮在沙發的角落裏。以為她睡著了,葉安走近,想要把她抱到床上,蹲下一看,卻發現她是睜著眼睛在發呆。
她的眼神渺遠而空洞,周身籠罩著被人遺棄的落寞。葉安被她空曠眼神刺痛,伸出修長的手,輕柔地覆上她的眼睛。“流離,不要看”,葉安語無倫次地說,不管現在你眼前浮現的是什麼,隻要是令你痛苦的,都不要看。
可是,她沒說話。他的手心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她在哭。
葉安吻上她的唇,果然,她的唇是緊咬著的。連哭都要克製。葉安突然有些憤怒,吻也熱烈起來。他很想說:流離,在我回來之前,這個屋子裏明明隻有你,這樣勉強自己不哭出聲音來,何苦,又,何必。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但是,葉安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緊緊地抱著她。她那麼竭力偽裝堅強,他連看透都舍不得。
流離不動,像個沒了線的木偶娃娃,呆呆地,任由他擺弄。直到他說要開燈,她才緊緊拉住他的手。
“別開燈。”流離沙啞著嗓子,有些哀求似地說。不要開燈,她不要這麼徹底地暴露自己的脆弱。
“好。”葉安溫聲安撫。知道她現在這樣子不會吃飯,喂了她一點兒水,然後小心地把她抱到床上。
側身躺下,葉安擁著她,靜靜地不說話。很久,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葉安以為她終於睡著。卻不料聽到她清淺的聲音,“葉安,”流離平靜地開口。“他病了。很重。”
葉安心頭一顫。他知道她口裏的“他”指的是她曾經以為的“父親”。那個人對於流離的意義,葉安比誰都清楚。那是一個可能一直不原諒,卻永遠不可或缺的存在。他是背叛了她媽媽的人,是讓她流離的人,卻也是曾經給了她全世界的人。
“是我媽媽愛的那個人。”以為葉安不清楚是誰,流離想了想,這樣說。
葉安點頭,他知道。“想去看他?”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葉安聞著她發間淺淺的香氣說。
流離搖頭,“我也不知道。”唐靜姝說他的時間不多了,可是,她還是不能下定決心說服自己。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回去,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態對待,她怕見了他,自己就再也恨不下去了。
“琉璃,聽從自己的心。”葉安低頭,印下一吻。流離雖然性子清冷,但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單從她對花火的關心上就看得出來。
流離沒接話,安靜地窩在他懷裏,聽著他平穩安定的呼吸。
“葉安。”許久,流離微微動了下,才輕聲開口。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對他是怎樣一種情感。對於我,他的確沒什麼虧欠,甚至,可以說是他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父愛。可是,也畢竟是他,負了我的媽媽。而且,我敢肯定,我媽媽不是病死的。她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