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南都
四月十五,淩波島水月庵香火依舊。相較於正堂的人聲鼎沸,這後院卻是清減了許多。古舊的亭中,就見一老尼正雙手自弈,對邊坐著一清麗女子,觀棋不語。隱隱似有茶香彌漫,平添了一股靜謐。
見師太緩緩收回了手,女子了然的笑了。一切失了顏色。
師太抬頭,平靜地說道:“終是老矣,輸給了施主。”
向晚搖頭再次笑了。“師太與我相識甚久,棋路多多少少知曉一些,人雲出家人自持甚重,怕這棋路也如心般通透,晚兒也隻是走了旁門左道,斷言師太右手執子會贏左手罷了。”
師太也不惱,隻是有所深意的望了望眼前的女子,忽然問道:“施主還記得在庵中求得的簽嗎?”
向晚皺眉,憶及當初似有這回事。
“當初施主沒有看簽文就已離去,貧尼尤記心中。”
這時正是午時,陽光通透,荒涼的院落依舊荒涼,隻是心境已今非昔比。看著雜草沒有枯萎卻似掙紮重生,一切荒涼又如破土而出,山重水複,總是在轉身間就有了一線生機。
她本不信,正是經曆了太多真實,反而變得不信這命。這簽文一說,總是牽強附會,信了,反而跟著路走,忘記了自己的雙腳也有生命。可不知怎的,望著空月師太祥和卻有些深意的神情,她難得有些興趣,眉微挑,說:“哦?既然讓師太記掛在心,讓向晚就聆聽師太教誨。”言語間,竟有些詼諧,似什麼都不放在心間。
空月師太慧心一笑,緩緩說道:“那日施主走後,貧尼亦是對那簽文記掛心中,一切隻因那簽為‘影簽’,我水月庵中唯一一支‘影簽’,本朝以來,隻有開朝大將夜堯將軍之妻蘭氏求得過,此後再無人求得此簽,算來,施主亦是這第二人了。“
忽然覺得入口的禪茶越來越苦澀了,放下手中烏木杯。
“如此說來,向晚還真想知道那簽文如何寫?師太如何解?”
師太卻搖搖頭說道:“此簽無簽文,也,無解。”
向晚一怔。“為何?”
“貧尼也不知,隻知抽得‘影簽’者必享尊榮,但卻無命無運。”
“無命無運?”向晚輕聲重複著。無命無運嗎?那麼,命運真的就在自己腳下了?
師太不再言語,隻是閉眼撚著佛珠。
“姐姐……”就見一身影忽然竄到她的身邊,待看清了,卻是個俊朗少年,未及弱冠,他隻是將一頭漆色長發隨意綁著,身著雨蘭鎏金翻變長袍,腰束錦色緞帶,說不清的一身風流。
向晚一看來人,無奈地說:“思何,時間到了?”
“是啊!”思何狡黠的笑道。“司夜哥說姐姐越來越偷懶了,山莊的事都不管了。”
“知道了,知道了。”向晚拿眼前的孩子沒有辦法,自從前些時候告訴了他的身世,他仍是稱呼自己為姐姐。令她驚訝的是,思何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卻隻要求陪伴在自己身邊。這個孩子啊,經曆的太多,心智比同齡人更為成熟。不知道這是喜抑或是憂?
起身,向晚歉然的對師太道別。空月師太睜眼,微一點頭,望著向晚淡遠的背影,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