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燭燃盡,夜色褪去,東方天光漸亮,唯獨剩了啟明星還冉冉耀目。
之桃動了動身子,隻覺得一陣酸疼,似是化骨般的柔軟無力。
“娘娘,您醒啦?”
一個清脆有力的聲音忽然入耳,引得之桃側目而望。
原來是一個侍女模樣的人站在一旁,笑語盈盈。
之桃揉著眼睛支起身子來,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身下柔軟絲質的錦被,忽得想起了那一方潔白的喜帕,於是兀自掀開被褥搜尋了起來。
哪知一旁的婢女竟然“咯咯”地輕笑了起來,說道:“娘娘是在找喜帕吧?今兒一早,王爺就差人送到皇宮去了,說上來,娘娘的娘家可是在大隋皇宮呢!”
那婢女說著便一臉憧憬的看著床幔上垂下來的金色流蘇,仿佛那裏就是天家的威嚴和榮華。
之桃隻一怔,立馬羞紅了臉,拉過被褥聲細如蚊:“這位姐姐,還麻煩您幫我把衣服拿來!”
那婢女“撲哧”一笑,說道:“娘娘如此稱呼奴婢,可折煞了奴婢了,奴婢叫初夏,入王府已經三年了,今年才得王爺提拔入內庭伺候,這不,剛一到內庭就接新娘娘了!初夏真是好福氣!”
自稱初夏的婢女有一副甜膩的好嗓子,話語間輕鬆自在,不如宮中宮婢們那般拘謹。
之桃微微定了定方才有些慌亂的心神,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一襲鵝黃長裙裹住有些圓潤的身子,眉目清秀大方,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也已經有了幾分風韻。
之桃拉了拉錦被,又道:“麻煩初夏姐姐洗漱更衣了!”
初夏噙著盈盈的笑退了出去,關上門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些微弱的笑聲回蕩在還未散盡紅燭香味的暖房裏。
之桃早已在獨孤皇後宮中習慣了婢女們七手八腳替自己更衣的場景,隻是晉王府的婢女們手腳似是沒有輕重,一條好好的雲絲霓賞長裙就被拉扯壞了,甚至於連之桃蔥白般的小腿也勾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印。
之桃疼的倒吸一口冷氣,還未張口,那名撕壞長裙弄傷自己的宮女倒是先開了口:“呀,娘娘可千萬別動,不然奴婢撕破了衣料沒關係,誤傷了娘娘可就不好了!”
之桃悻悻地看向她,是一個與初夏年齡相仿的婢女,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眼角裏總是透著莫名而又陰冷的光。
還未等之桃說話,倒是初夏出麵打了圓場:“娘娘莫怪沛兒,她被李娘娘慣的,粗手粗腳總是這樣,這件裙子,奴婢待會兒找繡娘改一改就行了!” 話音未落,初夏的眼睛落在了之桃纖細的小腿上,驚呼道:“呀,娘娘你沒事吧?”
之桃淡淡一笑,輕輕搖頭。
初夏轉過身去責備起了方才弄傷之桃的沛兒:“你個不長眼的小蹄子,撕破了宮中禦賜的衣物就罷了,還弄傷了娘娘的腿,看一會兒王爺回來了怎樣處罰你!”
原本態度漠然的沛兒居然一下子來了脾氣,甩開了手中一方上好的蜀錦雙襟坎肩,提高了聲音和初夏爭執道:“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我同為奴婢,任誰也輪不到你來說我!”
說完冷哼一聲轉身就衝了出去,隻剩初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立在那裏。
之桃忽的記起了當年在西梁皇宮裏被宮女青菱欺辱的場景,還有那時同樣稚嫩且忠心護主的嵐煙和綠鳶,也不知她們現在怎麼樣了?
往事不堪提,十三年華的之桃還不如年長的人那般懂得隱藏住自己的心情,於是極力甩開那些回憶,朝初夏笑了笑,勸慰道:“算了,不要跟沛兒置氣了!”
初夏也不惱怒,隻是忿忿地說了一句:“仗著李娘娘撐腰,總是頤指氣使的......”
之桃隨手又挑了一件煙霞色繡有花葉點點的輕紗罩衫披在了茜色的牡丹長裙外麵,遮蓋了些讓人厭煩的豔光。
之桃看似漫不經心,耳裏卻一直回響著“李娘娘”三個字,於是動了動唇,問道:“李娘娘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