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了。”
之桃一邊接過連煜手中溫熱的藥盅,一邊嗔怪地看著他。
這一個月的相處,二人的君子之情愈加濃厚,連煜一直著力於調查下毒一事,再加上之桃心底那一抹幽深的記憶,讓連煜每每的關心和暖昧的笑容顯得簡單親切,像是親人一般。
“那件事有了眉目,所以耽擱了。” 連煜自顧自地坐在之桃身側的檀木交花椅上,麵色溫潤,嗓音低沉。
“初夏?”
不日前,連煜稱有個打更的人曾看見初夏子時時分經常出入大興城花粉巷裏名震京城的春去樓,因得大隋施行夜禁,唯有花粉巷這裏才會在夜裏有燈火輝煌,歌舞生平的景象。
隻是那春去樓是煙花之地,初夏出入那裏到底是為了何事?著實惹人疑竇。
“在下也去春去樓證實了,初夏姑娘每逢初一,十五便準時出現,打扮一新,匆匆上了二樓的流芳閣,一個時辰後再匆匆離去。”
連煜從容而言,眼光卻落到了之桃手中緊握的信箋,遂掛上了笑容問道:“可是家書?”
連煜不知之桃與蕭巋夫婦的淵源,隻以為是從西梁而來的家書,之桃才會如此珍惜。
之桃唇角輕輕一提,眼裏全是明朗的笑意:“是王爺......”
話剛說出口,之桃便垂下睫毛好讓蕩漾的眼色平靜一些,一旁修剪花枝的流雲忙捂嘴嗔笑:“娘娘捧著這封書信已經笑了好久,若連公子不來,隻怕此時還癡笑著呢!”
寂靜的房中唯有流雲的聲音響徹於耳,之桃抿唇抬頭,卻對上了連煜複雜而遊移不定的眼神,他沉聲凝望,似是有千言萬語壓在喉頭將要崩堤。
之桃想要張嘴繼續說的話不知為何也僵在了唇角,化成一枚尷尬的笑。
那樣的眼神,之桃見過,是楊廣從廟中將自己救回,徹夜守望時的神情,是與楊廣一席長談,告知自己曲折身世後輕吻時的神情。
“你.......”
“人之相識,貴在相知,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公子於之桃,就是這般相知相交的知己之情,之桃感激相逢相遇,也望公子同樣待之。”
連煜正欲張口,之桃便搶言說道,斟字酌句,若有所思。
連煜沉吟不決,一雙黝黑的眸子悵然若失,半晌過後,卻是戚戚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隻怕此番事情過後,王妃與在下也會成了擦肩過客,再不言語。”
之桃慌忙搖頭:“不,不,之桃感激連公子為之桃所做之事,之桃也會盡力救出公子你獄中兄弟,此番情誼是真,絕不會是淺淺酌情。”
連煜心中鬱鬱,卻還要勉強掛起淡然的笑:“在下多慮了。”
隻怕君子之交成了沼澤,寸步不離卻沉淪不止。
他沉了眼光,又蓋上一層如暖陽般的霧氣,罩著黝黑的眼珠動人明朗:“今夜是十五,也是那流芳閣裏和初夏會麵的客人必來的日子,王妃可想同去?”
連煜心中悵然,眼光從之桃手中的信箋移到她清揚溫婉的麵容上,轉了話鋒,又問道:“王爺何時歸來?”
之桃避之不答,楊廣信中提到了江南戰役和太子的近況,而連煜的來路卻依舊不清,與他相交可以,可是與他真正相知卻還需要時間。
她輕輕起身將信箋放入了首飾盒的底層,張口說道:“王爺沒提。”
紅木雙鳳鏤空花閣因為之桃抬起又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今夜我與公子同去,也好看看那閨中房客,到底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