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完全被打懵了,隻聽見腦子裏嗡嗡直響。方遊,你終於還是挑破了這層窗戶紙了麼。
“哈哈哈……好一個我愛你。”
一句刺耳地嘲諷鑽進了我的耳朵,霎那間我就恢複了意識。
朱昀?竟然是朱昀站在了門口!他不是不肯來的麼?
我突然意識到手還在方遊的懷裏,趕緊抽了出來。
“不是你告訴我的,你們隻是朋友嗎?看來我還真傻,竟然會相信你們,還傻傻地回來看你!其實我才是在這裏多餘的吧!”
“不是的!朱昀你聽我說……”
“我剛才回去的很不是時候吧,壞了你們的好事可真是抱歉啊!”朱昀一臉地玩世不恭,可我卻看得見他眼中的傷痛。
“或許,在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那裏早就已經成了你們約會的愛巢了?”
“你閉嘴!”
方遊突然衝上前去,狠狠地在朱昀臉上給了一拳。
“你們幹什麼!這裏是醫院!”
醫生似乎也一直在旁邊看著熱鬧,知道方遊動了手,這才想起來盡一個醫生的職責。
朱昀緩緩地回過頭,擦了擦鼻子裏流出的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看都沒看我一眼。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
可是,我是鬼嗎?看著弱水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不禁冷笑一聲。人?神?鬼?已經不知道在冥府待了有多久,倒映中的自己還如二十四的容貌,誰說紅顏易老?該傷感吧,可幹澀的眼睛中卻流不出一滴淚水來了。
我這樣也叫顧影自憐吧。
“孟婆,醧忘台少了一杯孟婆湯!”一個鬼使突然急衝衝向我跑來,一臉的驚慌。
我心中猛地一驚。與那鬼使奔往醧忘台數了又數,就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忘川水,沉了一波又一波。
陰間丟了東西可非同小可。尤其是在鬼節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裏。
“這可怎麼辦呢?”那鬼使是個女孩子,此時已經驚慌失措,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別急。”我拍了拍她的肩。
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一頭栽進人工湖的丁含笑了。奈何橋上看多了的一幕幕的悲歡離合,已把我那顆稚嫩的心磨練的淡定從容。
那杯孟婆湯由我親手調製,憑我現在的小小神通,自然知道它在哪裏。
看來,我又要去人間走一遭了。
追隨著孟婆湯的氣息,我竟然來到了醫院門口。果然,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孟婆湯已經被凡人喝下。
一間病房門口,一個孩子正抱著膝蓋蹲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哭。我認得他。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本來是有機會立刻投胎的,因為鬼節的緣故被推遲了那麼幾天,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媽媽,對不起……”
我默默地歎了口氣。果然,世間一個情字最難了,不論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可我沒想到,一個八歲大的孩子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我蹲下,拍了拍他的肩。
他抬起頭來。巴掌大的小臉上鼻涕眼淚掛得滿滿,看得我不由得一陣心疼,心裏說不出的不是滋味。這孩子見到我,竟一把撲到我懷裏,“孟婆姐姐!”
我一愣,趕緊摟住他,拍拍他的後背。
“怎麼會這樣呢?”他在我懷裏抽咽著,“我隻是想讓媽媽忘了我,不要讓她每天流淚那麼難過,可怎麼會這樣子呢?”
我在心中重重地一聲長歎。偷取孟婆湯可是很嚴重的事情。回到冥界還不知道要受到怎樣的責罰。可是,這孩子隻是一片孝心啊,讓我如何忍心!
“沒事了,姐姐來了就沒事了。”我對他說。
“真的?你能救我媽媽?”他從我懷中抬起頭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為淚水的衝刷,格外明亮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拉他起來,穿牆而過進到病房裏麵。
病床上,一個女人安靜地躺著,身上不插任何管子,周圍也沒有任何儀器。而床邊卻還有一個女人,在她周身徘徊著,表情疑惑地看著床上的人,久久不肯離去。
“媽媽!”孩子叫了一聲,向床邊的女人喊著跑過去。可不論他怎麼叫喊,床邊的女人都沒有一點反應,隻是還是呆呆地看著床上的人。
“怎麼會這樣?”他又跑回來,拉著我的衣角,“姐姐,媽媽為什麼看不見我?”
“因為你是鬼,而她現在隻是魂魄。”
孟婆湯,本來就是給鬼喝的東西,若是給人喝了,隻會逼得魂魄離體而已。而這些靈魂陽壽未盡,所以沒有黑白無常使者的接引,到不了地府,成不了鬼。而魂魄的身體卻仍保留著一切生理機能,所以醫學上隻能診斷為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