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怔愣了下,對著她的話,他怔住了。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在想什麼?因為不是她的孩子,所以看著他痛苦,她沒有任何感覺嗎?
雷沉默著。
楊洪素也沉默著。
那種沉默在靜寂的別墅中卻是一種和諧的美。
良久,楊洪素終於又輕輕地說道:“Ray,知道嗎?我是多麼多麼的想要個孩子,我是多麼多麼地想給他生個孩子,想要個屬於我們倆 的孩子……”楊洪素沒有再說下去,但雷能感覺到她無聲滴下的淚滴,滴落在心湖上,沒有聲音,卻範起漣漪,一圈圈擴大……擴大……
“母親……”雷硬生生地隻有說出兩個字,他能看到麵前的楊洪素輕微顫了下。
“Ray……對不起,對不起……”她最終還是啜泣也聲,聲音哽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雷氏是你和父親一起創起來的,父親死了後,也是你一手扶起來的……我會退出雷氏,我會放棄我所有在雷氏的一切,包括我的地位和我名下所有的股份……我和藍的婚禮,還是希望能見到你……”雷站在她身後說完了所有的話,也終於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是該結束一切的時候了,是該結束了。
他寧願放棄他現有的一切,和藍一起創未來。
“Ray……”雷正要走出去,楊洪素卻又叫住了他,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雷的麵前。
第一次,還是第一次,雷覺得楊洪素是那麼單薄瘦弱,站在他麵前,顯得那麼渺小,仿佛風吹來,就能把她吹散了。也是第一次,雷發現她臉上的皺紋,如一道道割痕深深嵌在她的眼旁,她的額上。
盡管如此,她美麗依然。
心裏莫名的翻江倒海起來。這是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人,這是他叫了二十幾年的母親,他卻從來都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她。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注視他的目光。
楊洪素站在雷的麵前,輕輕抬起手,撫上雷剛毅的臉龐,這張和記憶深處一模一樣的臉,這張叫她恨了二十幾年的臉,她的心中絞痛起來。
“Ray,”她朝他輕輕搖頭,“不……你不用那麼做,雷氏是雷傲天的,是他的,就是你的……你是他的兒子,你是合法的繼承人,該退出去的……是我……”楊洪素垂下手,也在瞬間低下了頭,“原來我想錯了……我想著要報複雷傲天,我想著要他的兒子痛苦,我想著……讓他死了都不得安寧……可是,可是……報複著他,也同時在折磨著自己,折磨著自己……痛得可以讓自己死去……”
雷看著麵前低著頭的楊洪素,聽著她說的話,慢慢隱在哽咽中。接著,他看到了地板上的水珠,一滴接著一滴,如那沒有關閉的水龍頭,不斷滲出水……越來越洶湧……
雷就那麼站著,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出書房。
“Ray……”忽地,楊洪素抬起了頭,紅紅的眼中是不斷範出的淚,“Ray,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但是你能……你能叫我聲媽媽嗎?”她看著麵前的雷,透過淚眼,看著麵前模糊的臉,聲音顫顫地說著。
雷的心如被鐵錘重重敲了下,悶悶地疼起來,他伸手摟過楊洪素,緊緊抱著她,感覺到自己眼眶範酸,是不是外麵的陽光太灼眼了。他想著,自己是該要原諒她的,原諒她的狠心,原諒她對他父親的恨,原諒她過於深切的愛。
是啊,愛有什麼錯,愛有什麼錯……隻是她如宋以然一樣,愛錯了人,把愛給了一個永遠都得不到回報的人身上。
楊洪素輕輕推開他,她知道她的要求太高了,他已經不計前嫌地叫了她母親。做了那麼多事,對他做了那麼多傷害他的事,他仍叫了她母親,那不是一樣的嗎?她還想得到什麼呢?最終還是自己的私心太重了啊。
她笑了笑,越過雷,朝著門口走去。
“媽媽……”
雷的聲音輕輕的,輕的幾乎是在低喃,卻在楊洪素的心上強烈的敲擊著,力量大而重。
剛收回的淚水忽然又落了下來。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有淚水,在那個人死去的那一刻,發誓以後再也不落一滴淚。可為什麼總是在他麵前輕易落下淚來,一滴,兩滴,進而是洶湧的奔騰的,如決堤了的河水般的灑下。
“謝謝……謝謝你Ray。”她沒有再轉身,她隻是輕輕地說著,她不知道該有怎麼樣的反應來接受他的一聲媽媽。那麼迫切地想要聽到一聲媽媽,卻在他叫出了口後不知道該如何接受,真是可笑啊。
雷亦沒有轉身,從小到大沒有叫過媽媽,媽媽對於他來說是個遙遠的名詞,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有叫出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