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母親(改)(1 / 3)

曹丹菲在人群裏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才捉到劉玉錦的袖子。

劉玉錦站在一個羅漢像後,像個小賊似的打量著正在佛像前磕頭的段寧江。段寧江身邊除了婢女婆子,就隻有段義雲站在一旁,哪裏有那個神仙般的郎君在。倒是段義雲今日穿著珍珠銀色的緞袍,勁瘦的腰間勒著一條青玉帶,整個人挺拔俊朗,猶如一株掛雪的青鬆一般。

曹丹菲怔了怔。段義雲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這邊望過來。曹丹菲急忙拉著劉玉錦藏到佛像後。

“興許是阿穀那丫頭看走眼了。”曹丹菲道,“我們回去吧。他們就要過來了。”

劉玉錦掃興,悶悶不樂道:“我知道你在笑我。是,人家是刺史之女,官家千金。我卻隻是商人之女。縱使劉家有千百萬的家財,我和和她還是有雲泥之別。人家壓根兒就不屑和我比。”

“我沒笑你,你自己也別總妄自菲薄。”曹丹菲拉著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和活法,知足者才長樂。”

劉玉錦笑了笑,“阿菲,你的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倒是活得灑脫。”

曹丹菲但笑不語。她怎麼能不灑脫?她本來是獵戶之女,因為母親嫁了富商,自己也才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可這一切本來就不是她的,別人隨時都可以奪去,她歸根結底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貧家女。所以她從來不和別人比,不嗔不嫉,想要什麼,就自己努力去取好了。天下沒有什麼是該別人理所當然送到你手邊的。而隻有自己下功夫拿到手的東西,才能握得牢固。

兩個女孩各有所思地走到大殿門口,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嬌笑,“這不是劉家大娘嗎?怎麼隻帶著一個婢女就來上香?劉家不是號稱有百萬之財,怎麼在親生女兒身上卻摳門若此?”

這樣尖酸刁鑽,必然是衛家女郎無意。

果真,衛家三女郎衛佳音穿著件簇新的湖藍羅襖,抱著鍍金銅手爐,笑盈盈地攔在劉、曹二人。她生得濃眉大眼,笑起來本來該爽朗親和,可偏偏性子偏激心眼狹小,如今看來滿臉奸相。

衛家也是官宦之家,身份比段寧江略低一點,但也是蘄州城裏領頭的官家千金。劉玉錦和曹丹菲平日在女學裏可沒少受兩人排擠。

段寧江自恃是刺史千金,行事一派孤傲清高,從不拿正眼瞧兩人。衛佳音卻是最愛拿兩人尋事,不是在女先生那裏揭露劉玉錦的功課是曹丹菲代做的,就是挑釁著劉玉錦和自己吵架拌嘴。女先生自然偏心幾個官家的女郎,挨罰的隻有劉玉錦和曹丹菲。

劉玉錦恨衛佳音恨得牙癢,一聽對方這麼一說,張口就回頂道:“我帶什麼人來上香關你什麼事?你又哪隻眼睛看見劉家摳門了?我這一支簪子就抵你這一身行頭!”

曹丹菲拉不住劉玉錦,聽她這麼一說,心裏也不禁歎氣。劉玉錦平日吃了這衛佳音不少苦頭,怎麼還學不乖,說話依舊這般沒心眼。

衛佳音果真嗤笑道:“劉女郎莫嚷嚷了。蘄州城裏誰不知道你們劉家是暴發戶?我們衛家是詩禮人家,自然清貧。劉女郎何必到我麵前來炫耀?”

話音一落,衛家的婢女就在旁嘻嘻笑起來。

劉玉錦麵紅耳赤,這才反應過來,氣道:“你……分明是你說的……阿菲!”

曹丹菲被點了名,不得不出來助陣——就如往常一樣。倒是劉玉錦,衛佳音笑曹丹菲是她婢女的話沒聽到,隻記得人家譏諷她窮。

曹丹菲拉了劉玉錦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輕言細語地對衛佳音道:“衛女郎切莫再作弄我家錦娘了。她性子直,心眼單純,不會同人使歪作怪。衛女郎何不找個和你勢均力敵之人一分高下呢?”

這話拐著彎罵衛佳音小心眼多作怪,仗勢欺人。蠢笨如劉玉錦都能聽出來,更何況衛佳音。衛佳音當即氣紅了臉,狠狠瞪著曹丹菲。曹丹菲依舊一副溫順老實的模樣,低眉順目,任哪個外人看,都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

這個曹丹菲,慣會做小伏低,在女學裏就是這副樣子。看著老實受人欺負,其實油滑得像泥鰍,若不是總代劉玉錦受過挨罰,沒誰能挑出她的錯處。連女先生這般偏心的,心裏都喜歡她,私下也多有關照。

“好一副伶牙俐齒!”衛佳音冷笑道,“看來劉家養你真有用處。劉玉錦帶你出門,倒是省下了一條狗。”

曹丹菲抬眼一掃,冷冷的目光讓衛佳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隻聽曹丹菲淡淡道:“衛女郎出門到是呼奴使婢,熱鬧得緊。可見衛家對您是真心關愛。想必把您放在蘄州十來年不過問,必定有什麼苦衷。”

衛佳音出生不久就被抱養給無出的大房。衛家二房官運亨通,官拜國子監祭酒。大房卻資質平平,回了蘄州老家辦了個書院,做了山長。大房娘子後來自己生了一兒一女,雖然待衛佳音如往常一般,但是究竟比不過自己親生的兒女。被親身父母送人一直是衛佳音心中的痛,曹丹菲這一句話,不啻於在她傷口上撒鹽。

看著衛佳音臉色白裏偷著青,劉玉錦歡快地想鼓掌叫好。曹丹菲見好就收,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阻止住。

寺廟裏人來人往,兩家都是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家,女孩子們若就在這裏吵鬧,名聲傳出去了也不好聽。

這時段寧江扶著婢子的手從大殿裏麵走出來,抬頭就撞見劍拔弩張的三人,眉頭一揚,“可真是巧。”

“巧什麼?”衛佳音嗤笑,“分明是過來想偷窺你家那個俊秀表哥的。真是,平日又不是不出門,怎麼就像沒見過男人似的。”

劉玉錦惱羞成怒,滿臉通紅,跺腳道:“你胡說什麼?誰沒見過……唔唔……”

曹丹菲捂了劉玉錦的嘴,一臉陰冷地對衛佳音道:“衛娘子慎言。都是體麵人家,張口偷窺閉口男人的,我還當官宦之家的女郎好教養呢。”

“你說我沒教養?”衛佳音氣紅了臉。

“我可沒這麼說。”曹丹菲平靜道,“我隻知道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臉皮薄,可說不出口。不過或許這就是大家風範,吾等商戶女兒,學也學不來。”

衛佳音大怒,正欲反駁,段寧江低喝了一聲:“夠了。堵在門口爭吵,還當不夠丟臉?”

衛佳音素來聽段寧江的話,撇著嘴忍了,道:“怎麼沒見你阿兄?”

段寧江微微顰眉,道:“方才阿爹派人把他叫走了,說是瓦茨的南院大王暴斃,現在換北院大王當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