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入掖庭(1 / 3)

“住手!”數人同時大喝。

眼看韋亨身旁侍衛拔刀向七郎砍去,丹菲欲追過去,無奈身體虛弱動作緩慢。眼前忽然一花,崔熙俊一把將七郎撲到,侍衛的刀擦著他的身子砍下,在石板上劈出一道火花。

姚氏驚叫一聲,軟軟地暈倒在了八娘懷裏。丹菲也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阿娘!”七郎一骨碌爬起來,跑了回去,和八娘一起抱著母親嚎啕大哭起來。

崔熙俊起身,旋即把手伸向還坐在地上的丹菲。

女孩抬頭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別過臉去,自己爬了起來。

她身體太虛弱了,瘦得形銷骨立,幾乎一陣稍大的風都能把她吹倒。半個多月沒有人送半口飯,他們母子能撐下來,必然是丹菲想出了什麼招數弄了些吃食。可是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女孩,還要支撐母親弟妹,且還不是她親生的。這半個多月,丹菲過得多辛苦,可想而知。

崔熙俊收回手,狠狠握成了拳,胸膛急促起伏。他轉身厲聲喝道:“韋亨,你欺淩孤兒寡母,卑劣無恥,有何意思?”

韋亨也被那兩個小孩哭鬧聲吵得心煩,擺手道:“崔郎若對我不滿,找禦史參奏我就是。現在人你也見過了,確定了是活人不是死鬼了,我可以將他們帶走了吧?”

八娘一聽,撲過來拉住崔熙俊的衣擺,哀求道:“表兄救救我們!阿爹是被冤枉的!他沒有謀反!求你救救我們!”

崔熙俊不忍看她,扭頭就對上丹菲冷靜的目光。她太冷靜了,簡直像一個幽靈一樣一直在旁邊旁觀,目光清冽銳利,仿佛能東西世上所有的事。

迎著這樣的目光,崔熙俊發覺自己一路上準備的解釋說詞全部都蒼白乏力,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咬著牙,失去血色的嘴唇顫抖著,“五娘,我並不知……我沒有……”

“四表兄也已經盡力了,不必自責。”丹菲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一入掖庭,還不知道今生是否還有機會相見。隻可惜假山旁的那株石榴,我是吃不著了。表兄若還惦記著我們,將來托人常來掖庭探望就是。”

女孩目光冷淡,看著他就如同看著一堵牆,或是座石山,不悲不喜。話語裏的絕望和哀傷表明她已經明白而且接納了今後慘淡卑微的生活,雖活著,卻已像個死人了。

崔熙俊隻覺通身一陣冰涼,喉嚨裏一股苦水翻上來,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丹菲責怪他,怨恨他,這都好。可是他發覺自己無法忍受的,是被她忽略。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被這個女子這樣輕易地忽略!

“話別完了?這就動身吧。”韋亨打破了僵局。

幾個士兵上前兩,將姚氏母子推向一輛簡陋的牛車。丹菲不去看崔熙俊慘淡的神色,幫著八娘把姚氏扶上了車,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放下了車簾。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再回頭看崔熙俊一眼。

崔熙俊也翻身上馬,隨著士兵一起,一路護送著牛車,直到車駛進了掖庭局的大門。

進門那一刻,丹菲從車簾縫裏回頭看過去,隻見崔熙俊身姿筆直的騎在馬上,麵容肅然,微微眯著眼,卻是什麼都沒說。

大門合上,丹菲輕輕吐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憑著一時意氣隨段家人同甘共苦,究竟值得不值得。

門外,崔熙俊看著合上的大門,沉重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他重新睜眼,一拽韁繩,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臨淄王府裏也正被一股陰鬱低沉的氣息籠罩著,所有奴仆都膽戰心驚地安分待著,不敢輕易走動。以往輕揚悅耳的絲竹聲早已無處可尋,羅衣粉麵的少女們也銷聲匿跡。

李崇揚手,狠狠地將一個青瓷茶盞摔在了王妃韋氏的腳下,破碎的瓷片和滾燙的茶水頓時濺得到處都是。韋氏驚聲尖叫,連連後退,麵孔漲得紫紅。

“你竟然還敢衝我發火?李崇,你這是要弑妻嗎?你就不怕我去找我皇後姑母告狀嗎?”

李崇麵色陰鬱如同玄壇,咬著牙,緩緩地一字一頓道:“你把萱娘弄到哪裏了?”

韋氏尖刻冷笑,傲慢地仰起頭,“你問了,我就要告訴你嗎?別妄想了李崇,你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個賤奴了。她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個最下賤、最卑微的娼妓,被千人乘,萬人騎!你這什麼表情?哈哈,反正她本就是娼家女,伺候男人無可厚非。倒是你,對那遠在瓦茨的宜國公主李碧苒念念不忘,連個和她沾親帶故的婊子你也要照顧。”

“你個潑婦!”李崇暴怒大吼,青筋暴露,連眼睛裏都漲著血絲,“你要不要把這天下所有女人都抓起來殺死?”

韋氏大喊:“我說過,你若招惹除我之外任何別的女人,我都會不擇手段毀了她們,要你後悔終生!”

李崇指著她的臉大罵:“我此生最後悔的,就是當初一時軟弱,娶了你這毒婦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