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後妃空虛度日,時常聚在一處賭棋戲耍,輸了也時常用宮婢替代的。眾人並不覺得有何不可,都應了下來。
於是重新擺好了壺,宮婢奉上箭,搖了骰子,沈昭儀輪到第一個。她當即挽起袖子露出皓臂,拿著箭投擲起來。若是中了,眾人鼓掌叫好聲,若是不中,大家也嘻笑幾聲。
沈昭儀手氣一般,十五支箭隻進了四支,笑道:“我怕是要墊底了。”
房昭容道:“我怕比你更不好。”但是卻投進了六支,險勝。
隨後賢妃等人都投進不少,那個閔美人手氣最好,竟然投進了十三支。
賢妃笑著對長寧道:“你這次怕是要輸了。”
長寧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然後接了箭來一投,不中。再投,還是不中。接連投了七、八支,居然沒有一支投中的。
賢妃不免有些驚訝。長寧投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全投進去都不成問題,今日這麼這麼失常?換成別人,賢妃還會當她在謙讓。可是長寧一貫是爭強好勝的性子,從來隻有別人讓她的。
正腹誹著,長寧手裏的箭已經投完,竟然隻中了三支,比沈昭儀還少一支,是最大的輸家。眾人頓時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這個素來刁蠻傲慢的公主惱怒。
沒料到長寧拍了拍手,反而嘻嘻笑起來,道:“定是亭子上的風大,才沒中。不過願賭服輸,我可不會賴賬。我使出一個宮婢,你們想要些啥,隻管吩咐就好。”
說罷,扭頭朝身後隨後一指,道:“你過來吧。聽各位娘子們吩咐。”
被指中的人,自然正是丹菲。
丹菲早在聽到長寧提議拿宮婢做賭的時候,都猜到好戲要開場了,所以早就有了準備。不過為了配合一下長寧,她還是作出了一臉忐忑不安的神情,低頭走過來,細聲細氣地行禮。
長寧見了丹菲這麼一副小白兔兒似的模樣,越發不屑。
眾宮妃、公主都是精明通透之人,一看這宮婢柔弱,長寧又明顯幸災樂禍,便明白長寧是在借她們之手,來整治這個宮婢呢。
賢妃立刻朝自己的一個女史使了個眼色,叫上雲安公主,起身去更衣。
那女史消息最靈通,借著更衣之際告訴賢妃:“那個宮婢姓段,是段刺史的長女,崔家四郎崔景鈺的嫡親表妹。聽聞兩人以前差點說親,崔四郎對這表妹也挺維護的。如今段家沒入掖庭,這段娘子本在洗衣所裏做苦役,今日才被長寧公主調到身邊。說是替崔四郎照顧表妹,其實依奴看……”
賢妃冷笑:“她打著什麼心思,誰看不出來?”
雲安不屑姐姐的作為,問:“阿娘,那我們該怎麼辦?長寧姐姐怕是巴不得我們出難題刁難這個段娘子呢。”
“她刻薄寡恩,我們可不要照著學!”賢妃道,“我們隨便指派點事便罷了,也少與她爭辯。”
母女兩人回了席上,閔美人正在給那段娘子指派任務。這高麗美人用著生硬的漢話道:“你就去給我摘一朵荷花來吧。”
亭子在山頂,荷花在山下水邊,一來一回,腳程快的也需要一、兩刻,更何況此事烈日當空,酷暑難耐,這個活兒雖然不繁重,卻是要吃一番苦。
眾人看宮婢身材瘦弱,心裏都有點替憐憫,卻也沒誰開口提她求情。況且閔美人如今在宮裏風頭不如從前,旁的宮妃也樂意看她落下個苛待宮婢的名聲。
丹菲見長寧沒有發話,便屈膝應下,然後動身下山去摘荷花。
她其實並不把這點山路放在眼裏。蓬萊山也不高,台階都是漢白玉砌成,行走極其方便。丹菲自幼就在茂密山林裏穿梭捕獵,走起這樣的路,根本不在話下。
心裏想著,腳步就快了許多,片刻就下到半山。忽然遇見一個內侍,見丹菲健步如飛,很是吃驚地看了她一眼。
丹菲心中一個激靈,急忙收住了腳,把速度減慢下來。
好險,她一時不留神,差點露了真本事。若是讓長寧知道她的身手,必然會調整捉弄她的難度,讓她疲憊奔波。還不如繼續裝出一副柔弱無能的樣子,長寧刁難得有限,她也應對得輕鬆。
這樣想著,丹菲慢悠悠地下到山下,慢悠悠地撐了個小船,東挑西撿地才摘了一朵蓮花,然後又慢悠悠地爬上了山。她還故意把衣裙臉頰弄濕,頭發弄亂,作出一副狼狽又疲憊不堪之態。
果真,眾人見她這樣,都流露出幾絲同情。
長寧更是看得痛快,心情高興了好幾分,嘴上卻道:“怎麼拖了這麼久才回來?又不是嬌養的女郎,柔若無骨地能做什麼事?日後你要多練一下身子,不然可沒法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