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主為母(1 / 3)

丹菲身上都是皮肉傷,加上她本身意誌堅強,又年輕體健,再在床上躺了兩日,便能下床走動了。

如今已距當日過了六日了。帝後也已掃興地離開了九成宮,回到了大明宮。當日韋亨氣焰囂張地指控宮婢行刺一事,說的話其實也禁不起推敲。李崇出麵反駁,泰平公主又找聖上求情,此事便揭過了。

至於那個險些葬身虎腹的宮婢,誰還在意她的下落?張美人母子逃過一場風波,也不敢再提段氏的名字。

丹菲如今所居住的,並不是泰平長公主的府邸,而是公主府後巷的一間別院,也屬於泰平的產業。這宅子叫碧園,布置得極其雅致,先主人是一位文人雅士。泰平買了下來,專門來安置一些投奔而來的親戚女眷。

丹菲在碧園裏住了十來日,每日隻見到服侍自己的兩個婢子,連小院門都不能出。日間時常會聽到園中別處傳來絲竹和女子歌聲,婉轉柔美,引人遐思。

丹菲詢問婢子:“這園中是否還住著其他人?”

婢子隻笑了笑,道:“是幾房遠親孤女罷了。公主和駙馬慈善,有投奔的,一律都接納安置在這裏。”

什麼樣的皇親孤女,還會吹拉彈唱這等伎人的玩意兒?

那個女管事姓武,做事細心周全,卻也是個精明老練之人,從來不說多餘的話。她麵上溫和帶笑,眼底卻總是有著一股倨傲冷漠之色。丹菲試探著問過自己進公主府的緣由,武娘子隻道是泰平公主的旨意,多的話半個字都不說。丹菲便強迫自己心平氣和,老實安分地養傷。

反正長公主勞神將自己救下,又細米參湯地養在府中,總不至於是為了殺著好玩的。

說道養傷,也讓丹菲納悶不已。

她那日挨了棍棒和鞭打,幸而沒有傷著骨頭,但是身上遍布皮開肉綻,算得上是毀了容。丹菲並不是嬌養的細皮嫩肉的貴女,農人獵戶之女,哪個身上又沒有點傷,所以她也不甚在意。

後來大夫給她用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妙藥,傷口先是火熱發癢,愈合極快。傷疤幾日就落了,露出來一塊塊粉肉,肌膚平滑如新。之後配合著藥油推拿、藥膏熱敷,又熬了個各種補湯、藥膳給丹菲吃。別說早年在段府中,就連在宮中,看張美人的吃用都沒有這麼好。

十日後,那些粉肉顏色也漸漸褪去。不但一身的傷痕就此慢慢消失,渾身肌膚也變得光滑細膩,猶如羊脂軟玉,白皙柔潤。隻有丹菲肩頭那處舊箭傷時日太久,又傷得太重,最後還是留下一塊粉紅色的痕跡,看著像是一朵小巧的海棠花。

這時已經立秋,天氣開始涼爽。丹菲沐浴出來,婢子已經準備了一套撒金石榴裙,並金玉頭麵一整套。丹菲站著發愣之際,便被婢子拉過去換上了這套精美綺麗的宮裝,又按坐在銅鏡前梳妝。

丹菲頭發烏黑厚密,挽個墮馬鬟,都不需要用義髻。嵌著寶石珍珠的金釵華生插在發間,流蘇垂在少女光潔飽滿的額頭上。香粉撲麵,胭脂暈紅,婢子再輕嗬一口氣,把桃紅的花鈿貼在丹菲額角眉心。

鏡子中,一位清豔秀美的華族少女麵帶驚疑之色,勉強笑了笑,長眉鳳目被脂粉和華服一烘托,於英氣之中顯露出一份渾然天成的矜貴端莊之氣。

“段娘子果真天生麗質、姿容脫俗!”武娘子在旁邊讚歎,“本擔心這衣裙太過富麗,娘子又年少,怕穿著顯老沉。不料娘子氣質華貴,壓得住這些金玉之光。”

丹菲看著鏡中那個明豔的華服少女,定了定神,緩緩站起來,笑道:“娘子過獎。我這就可以去拜見公主了吧?”

武娘子眼神一閃,笑道:“段娘子過很聰慧機敏,公主沒有看走眼。公主正在府中等著。你隨我來。”

終於到時候了。

丹菲低眉垂眼,安靜溫順地隨著武娘子離開了碧園。

她們走過長長的夾道,過了幾道門,走進了一個花草繁茂、景色精致的庭院之中。這庭院極大,院中有小湖,湖邊有水榭,亭台樓閣掩映在樹叢之後。水榭上傳來陣陣清雅的絲竹之聲和男女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