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夜來的好轉速度,用馬醫生的話來形容,是驚人喜人的。住院半年後,他的腿部和腳部已經在刺激下有所反應,下一步就是到療養院進行專門的康複訓練了。當然,他早被允許坐在輪椅上,出去轉轉。但是由於是隆冬季節,天氣太冷,他在戶外的時間被嚴格限製,隻能是每天陽光正好的時候,上下午各半小時。
周末的時候,隱竺常常推著他在醫院後院的花園散步,走到正中的一個長椅邊,兩個人會坐在那裏曬曬太陽,聊聊天。
這天,隱竺推著吳夜來慢慢走向那裏,才發現,那個長椅被一對正在吵架的小情侶占據,兩個人都站在上麵,正吵的不可開交。
“你到底去不去道歉?”
“我不去,他背著我約你就是他不對,我幹嘛道歉!”
“不道歉你來這兒幹嘛,”那個滿頭漂染的五顏六色的女孩往下跳,“我忙著呢,你愛哪兒玩哪兒玩去。”
男孩死命的抱住她,“我不讓你去,他不就鼻子斷了麼,醫藥費我出。你幹嘛去陪他啊!”
女孩也不推他,“好吧,你反正有錢。他們家要求學校給你處分,你一並花錢擺平好了。”
男孩顯然愣了一下,“處分就處分唄,有啥了不起的,反正不許你見他。”
“最煩你跟沒斷奶似的,”女孩蹲在椅子上,“離我遠點。”
男孩馬上跳到地上,半跪著,手支在椅子上,“夠遠了吧。你別生我氣了,都是我不好。”
女孩伸腳踹了男孩一腳,“滾一邊兒去,每次闖禍後都裝可憐。你當你是韋小寶啊,人家還美人三招,英雄三招呢,你就會裝可憐這一招。”
“會那麼多花招有什麼用,我這一招製敵,管用就行。”男孩抱住女孩的腳,“求求你了,別生氣了啊。”
“不再亂吃醋,不再亂打人,能做到麼?”
“能,能,做不到你就打我,好不?”
女孩聞言又是一腳,“我打你有什麼用,打不死,你還是要惹事生非個不停。”
兩個人打鬧著,但顯然已經和好,不一會兒就手拉手的跑回樓裏去了。
隱竺推吳夜來走到長椅邊,坐下,今天陽光正好。
“原來小朋友都這樣談戀愛。”隱竺不無感慨。高中生此時在她看來,已經可以稱之為小朋友了。
“你,羨慕?”吳夜來看隱竺擦都不擦的坐在了長椅上,顯然是不介意那裏被踩過。
“是啊,很羨慕。尤其羨慕她可以居高臨下,羨慕她可以對那個男孩呼來喝去的,還呼來喝去的那麼甜蜜。”
吳夜來笑笑,沒說什麼。居高臨下,看起來似的,但實際上卻是未必。那個男孩不也說是一招製敵?優勢劣勢往往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的,很有可能是一方有意示弱,為了最後的勝利,示弱一下,麻痹對方,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戰術了。
“你笑什麼,不以為然?”
“不是,我是覺得那個男孩應該不是那麼怕那個女孩。”
隱竺想了想,不禁莞爾,“可能是吧。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在意是真的。”在意才會肯伏低做小,在意才會做什麼都那麼自然,毫無作偽之態。
“在意是真的就可以了麼?”吳夜來這句顯然是語帶雙關,說的很慢,卻很用力。
隱竺把吳夜來腿上的電熱毯拉到腰際掖好,才說:“小孩子麼,玩在一起,當然是在意最重要了。”長大了,就知道,在意有的時候也是不頂事的,在意也是要兩個人都在意的。否則,往往也抵不過時間與空間那麼一次次的消磨,消磨到最後,兩個人的感情外麵鏽蝕,裏麵蛀空,擺在那兒不堪,守在那兒不甘,終究是要丟開手去,解放後懷念。
“長大後呢?”
“責任與在意並重吧。”隱竺想了想說。畢竟成人後,感情受挫並不一定是感情本身出了問題。誘惑太多,累心的事情也多,想要在一起,用來維係的就不可能是感情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