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柔口中的妃姐姐,乃是一母所生,年長自己歲餘,名叫趙妃,姐妹二人在一同學藝。趙柔走到姐姐門口,輕聲敲了幾下門,又悄聲叫幾句姐姐,卻全然不聽回應。趙柔心道:“想是白練功累,睡的死。”又想:“師父九月十九日要有大事情,讓我們好好練功,做好準備,卻又不告訴我們是何事。”敲了好一會兒也沒回應,雙手一攤,無奈回看柳長青。柳長青走上前去,隨手一推,房門竟然未曾閂上。兩人相對嗬嗬一笑,柳長青自己便回房了。哪知剛褪下衣服,趙柔又跑過來敲門,急促道:“我姐姐不在房裏!”柳長青回應道:“想必是在解手。”趙柔道:“沒有,我剛去,也沒找到。”柳長青猛地一驚,心道:“莫不會出什麼事情?”又急急忙忙穿上衣服。
柳長青道:“你去叫醒大師姐。”趙柔迅移步至大師姐房門,叫道:“大師姐!”不聽得回應,心想:“大師姐殷苗苗自來睡覺極淺,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醒來,怎麼不答應?”隨手一推房門,竟然也是一般未閂,心下暗暗納罕,推門而入,到得床邊,又叫得幾聲,仍是無人應答。趙柔伸手掀開被褥,不料竟然沒人,急忙奔出,廊下撞上柳長青,還未開口,柳長青急忙道:“三師兄錢順,五師兄武罡都不答應我。”二人心急如焚,複又跑到錢順、武罡房間,仔細檢查門閂,竟然已然斷開,似乎是被人在外以內力震斷,心道:“這人內力如此深厚,以內力隔山打牛,屋外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又到武罡屋內,都是一般景象。
柳長青腦中一熱,叫道:“師父!師娘!”奔向師父後院,用力拍門,那門順勢而開,隻見房門一般斷裂未閂,心想:“師父師娘內力極深,為何外邊來了人也不知道?我金門派又得罪了哪路人?”又想:“莫不是和那狼嘯派一眾有關?”此時顧不得禮數,奔到內屋,隻見床上被褥整齊疊放,一炳清泉寶劍赫然放在床頭,他知師父惜劍如命,連睡覺也不離身,但若是遇敵,為何寶劍又在此,人卻不見?心裏隻想:“方才一個時辰,出門時眾人都在,何故此時都不見?況且一點動靜也無,似乎蒸一般?”
柳長青跑到院內,大聲喊道:“師父!師娘!師父!師娘!”管家李二揉著眼睛,腳步晃晃喲喲,從屋中出來,問道:“什麼事情?”柳長青忙道:“人呢?人都去哪兒了?”一陣酒氣撲鼻而來,李二迷茫道:“什麼……什麼人來了?”柳長青知他貪杯好酒,心下厭煩,拉上趙柔,道:“我們出去找師父!”趙柔哇的一聲哭起來,柳長青不知所措,道:“事不宜遲,師妹,我出去查看一下動靜。”李二兀自沒有醒酒,不滿意道:“深更半夜的,不要……不要吵鬧。有什麼事情明再講。”柳長青懶得搭理他,道:“師妹,若他們被抓去,此時定然尚未走遠,你我不如即刻追尋。”趙柔慢慢止住哭聲,道:“我姐姐……我姐姐她可不要出事情。”柳長青心亂如麻,道:“你且先在家,我要先去了。千萬不要亂走。”迅去馬廄牽了一匹馬,疾馳而出。
一路朝向西北而行,並未見得有何異常。那馬疾馳約莫二刻,忽地失了前蹄,柳長青直直甩了出去,急忙使一招“雲風立鶴”站住腳跟,不料腳下竟是鬆軟之土,又要躍起,卻再也無處使力,身子急墜下去,跌了三丈有餘,又聞到一股清香,頭昏腦沉,就此人事不知。
不知隔了多久,柳長青醒來,現自己竟是在地牢之中,四下昏暗,臥榻潮濕。四名獄卒官府打扮,在走廊外站得直挺。柳長青問道:“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一話,方才覺得口幹舌燥,頭痛難忍。話聲音而沙啞,獄卒並未聽到。
他幹咳幾聲,大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為何抓我?”幾名獄卒並不搭理,他接連喊幾遍,一名獄卒過來,罵罵咧咧:“******,偷了人家那麼多銀兩,這時候倒問我們為何抓你?******,你子長得眉清目秀,就是不學好,******,給我老實點!”用腰間刀柄使勁磕一下牢門。
這一下他更是莫名其妙,從昨晚開始,先是夤夜遇襲,接著被高手相救,回到派中又是門人失蹤,自己出來追尋又遇陷阱,此刻卻又被關在獄中。這也便罷,這獄卒竟口口聲聲自己偷盜,實在難以捉摸。
柳長青隻呆呆看著一條條冰冷的鐵條,心下茫然若失,過了良久,忽聽得有人道:“老子生平最恨偷盜之輩,長得有手有腳,幹什麼不自己養活自己?”柳長青一呆,聞得是相鄰牢間傳出聲來,那牢獄太過黑暗,什麼也難以瞧見。
柳長青無奈道:“我並未偷東西。我是習武之人,我派中人正義凜然,殷實富裕。”那人道:“哦?”柳長青歎一口氣,坐在牆角。那人道:“倒是個習武之人。”隔一會兒,又道:“你們習武之人,內氣心法總是重要的,我聽得你昨晚呼吸不勻,你不是有些走火入魔,就是廢物一個。”柳長青大驚道:“我……我師父我最近急功求進,心法練得不當,你又如何……如何……?”那人“哼”了一聲,又不話。
柳長青越訝異,他曾聽得師父和一位前輩談論武功心得之時,道武林中有人內力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能夠聽聲辨別暗器,亦能通過別人呼吸辨別此人內力強弱正邪。此人隻聽得自己呼吸,便能知道自己最近內息練得不當,更是有過人之處,就連師父也不能夠如此,知是前輩高人,肅然起敬。那人不話,他也不好再相詢。心想:“他武功若真的如此高強,如何被抓在此?莫不是胡蒙亂撞,恰巧猜到如此?”此時身邊有太多未解之事,見那人不答話,便去思索師父去向。隔一會兒又想:“不知柔師妹如何,她自己在派中,膽子又,別是又出什麼岔子。”一時又想到師父師娘,來回沒有一點頭緒,在牢中踱來踱去。
忽然想到一事,問道隔壁牢獄中人:“前輩,這裏是哪裏?可曾見我如何進的監獄來,又是何時到來的?”那人道:“醜時你被兩名獄卒抬進來的,否則又能怎麼進揚州府地牢?”柳長青心道:“原來是揚州府地牢。”柳長青又道:“敢問前輩……”那人打斷他話頭,道:“你問題太多了,不問也罷!”柳長青心裏老大沒趣,心想:“這人好生無理。”又想:“他是犯了事情進來的,想來不過奸殺淫掠,也未必是什麼好人。”便也不去理他。
柳長青此時隻覺胸口壓抑,約莫一刻鍾,那人忽道:“我聽著你的氣息太過煩悶燥熱,念個調氣行功的口訣與你,你自行練習一下,少得來打攪我。”柳長青剛要詢問,卻又止住,道:“我派中自有口訣,有勞前輩了。”那人道:“你是哪個門派的?”柳長青道:“在下是金門派座下二弟子,名叫……”那人道:“金門派?那是什麼門派?什麼內功口訣,亂七八糟。”柳長青聽得他羞辱本派,怒道:“我金門派成名已經十多年,江湖中人莫不仰望,你沒聽過,自然是你見識菲薄!”那人低語道:“嗯,十多年了,是該有門派要出眾了……”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不一會兒,又道:“你那心法無用,須得從旁而解,不然你每練習,如何並無改善?如此不出半年,你定會落下病根,此刻時候尚早,我勸你還是早早練習為善。”柳長青傲然道:“不必了,多謝。”
不一會獄卒送飯過來,隨手一塞。柳長青一看,是一個半截幹饅頭,盤中幾棵青菜,炒的沒有一點油水一般,再無其他。柳長青也吃不下,又覺得胸口不舒服,便靠在牆角,沉沉睡去。
睡夢之中,見到師父師娘救自己出去,師妹趙妃也笑嗬嗬看著自己,高興的叫聲:“妃師妹!”猛地坐起,但見四周漆黑一片,現是南柯一夢,長歎一聲。隔壁那人道:“妃師妹是誰?”柳長青又歎一聲,道:“她是我意中人。”那人哦了一聲。
當夜相安無事,柳長青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一直到聽聞遠處隱隱雞鳴,才昏昏沉沉睡去。方才睡去半個時辰,即刻轉醒。黑暗中不知時辰,心想:“此處是揚州府地牢,師父師娘若是無事,早晚會來救我。”想到此節,心情稍複。
第二日獄卒又來送飯,無非是蘿卜豆腐青菜之類,他勉強吃一點,便難以下咽。隔壁那人道:“你如吃不完,就拿給我吃。”柳長青伸手把盤子遞過去,那人來的近了,柳長青才勉強看到一點他的模樣,但見長披肩,髒兮兮不知多久沒洗過了,臉部深埋在頭裏,約莫五十多歲年紀,他伸手接住,柳長青見他雙手粗糙如老樹一般,紋理間藏滿了灰塵,也不感謝,就吃了起來。
第二仍不聽得有動靜,就這樣一連過了十餘日,柳長青食欲下降,每次飯來,都先給隔壁倒過去一大半,那人每次都是接過去便吃。柳長青道:“我在此處久了,終究也會像他一般模樣。”拉過自己的頭一聞,已然有些受不了。
這夜裏柳長青又醒來,心想:“我許久沒練功打坐,左右無事,可不能虛度光陰。”便起身來,依照本門心法打坐。過得一會兒,隔壁那人忽道:“雙手抱日月,心思無旁騖。”柳長青睜開眼睛,旋即閉上,並不理睬。那人接著道:“心光歸下田,吐納似猛虎。”柳長青心想:“吐納似猛虎?這不開玩笑嗎?打坐須得吸吐均勻,或快或慢,哪裏有一上來便似猛虎的?練武之人,就連三歲孩兒也知。沒來由的卻與我開這般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