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下午,他在泳池裏蕩漾。

傍晚,乘直升飛機去看基威維亞火山的熔岩,之間巨型暗紅色火舌流向懸崖墜落海水,蔚為奇觀。

王灼榮說:“土著說大地不屬於人類,人類屬於大地,想想真有意思。”

鄧伯誠對大自然心服口服,不再言語。

他心平氣和回轉融島。

一見王庭芳,一顆心又幾乎自胸膛裏跳出來。

“什麼?”

“有好幾個財團支持我競選連任,我已著手籌備競選組織,誠叔,你任何意見都是寶貴的。”

鄧伯誠瞪大雙眼,嗬,請客容易送客難。

“連任為期三年,最多做兩期,因為我這一年也算一期……”

鄧伯誠不敢相信雙耳,王庭芳說做就做,毫無猶豫,該做什麼,立刻實施,漸得民望,大有希望連任成功。這與鄧伯誠以及一班謀臣預料的大有出入。連王灼榮都沒有料到這一著。

孫子兵法竟然失效。

王庭芳微笑,“鄧叔,我的看法是這樣:你勞苦功高,不如歸山,局裏會以最高榮譽恭送你退休。”

鄧伯誠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眼前一切像變成慢鏡頭,王庭芳一舉手一投足看上去得不真實,他忘記孫子四字真言: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不知己,也不知彼,全盤低估王庭芳心計及能力,故此一敗塗地。

薑是老的辣,他問:“幾時?”

“一年後。”

“為什麼還要拖一年?”

庭芳微笑,“那才叫功成身退。”即這幾個月還需要鄧長老。

“一人一票,你有信心?”

王庭芳收斂笑容,“全民投票,民眾意願不可忽視,倘若融島自由選舉成功,製度可推往各大城市。”

鄧伯誠呆了半晌。

王庭芳的意願與他完全一樣。她簡直是他的承繼人,所以,她要他退下。

鄧伯誠刹那間頓悟,他微微笑起來。

“庭芳,你是首長,帥印在你手中,剩下八個多月,我會全力支持你競選連任。”

王庭芳鬆口氣,“謝謝你,鄧叔。”

“不同政黨將派不同選手——”

他們一直談到深夜。

鄧伯誠漸漸支持不住,香濃咖啡一杯接著一杯,心靈雖然願意,他的肉體卻軟弱了。

相反,庭芳越夜越精神,雙眼像是射出晶光來,索性把政務司一班高官也叫來旁聽,以便日後分配工作。單是她的精力足夠鬥垮所有中年競選對手,真正厲害。

大部分手下仍然拘泥:“本子紀錄得清清楚楚,改例恐怕要經過釋法。”

較年輕的一個說:“所有律例都隨環境需要不住修改而來,否則我們還在跟隨科舉製度。”

會議一直開到淩晨三十分。

王庭芳忽然說:“今天興旺街有一建築地盤塌棚架七名工人重傷,誰願跟我去醫院探訪傷者。”

眾人發呆。

隻有一個女將舉手,“我去。”

“各位回家休息吧。”誰都聽出王庭芳語氣中有揶揄之意。

愛司立刻準備出發,充任司機。

庭芳問:“這班人精神為何這樣差?”

愛司答:“離婚結婚旅遊耍樂投資金股都需要花費大量精力,他們都有豐盛私生活。”

“啊。”

“就你一個人沒有自己呢,王小姐。”

庭芳又說“啊。”

到了醫院,當值醫生見到她,十分感動,立刻將工傷情況詳細報告。

警方也即時派人來彙報,接著,建築署人員也出現了。

最覺安慰的還是傷者家屬,本來愁眉苦臉,忽然見到王小姐,紛紛圍上來。

庭芳的工作不過是細細聆聽苦情,鼓勵士氣,了解事實。

一名少婦垂淚說:“我家有兩個極小孩子,我是主婦,全靠我丈夫。”

社會福利署人員立刻說:“我們會跟進。”

一個少年走近說:“你是王小姐。”

“我的確是王庭芳。”

少年打量她,“你年薪數百萬,住在山頂,坐歐洲大車進出,吃鮑參翅肚,送子女到英美讀書,你知道民間疾苦嗎?”

王庭芳微笑。來了。自由社會最多這種刁民。

少年又問:“你可知道地鐵公廁時時淤塞嗎?”

庭芳立即回答:“地鐵站不設公廁,你是傷者什麼人?”

少年見難不倒她,倒也佩服。

“我是他小弟。”

“你需要什麼協助?”

他同福利署人員訴起苦來。

傷者大都昏睡,其中一個人有生命危險。

庭芳同愛司說:“看新聞是一件事,現在巡視感受大不相同。”

四十分鍾後她倆離開醫院,回到鳳凰台一號,王庭芳繼續閱讀文件。

清晨,周啟之早起讀報,“特首小姐你早”一欄已由師妹執筆接替。

餘小娟寫得很好。

可能太好了,繪形繪色,像是置身現場一樣,對一切瑣事了如指掌。啟之開始懷疑。

這個師妹慧黠如狐。

他低頭沉吟,電光石火之間,嗬地一聲,立刻跳起來在廳內各角搜索。翻倒茶幾,發覺茶幾底貼著一枚硬幣大小竊聽器。

啟之籲出一口氣。

慢著,她在屋內逗留良久,還有什麼布置?

在書架上又找到針孔拍攝機。

啟之忽然生氣,太過分了!

接著,吊燈,牆角也發現機關。

餘小娟雖然急進,但不至於如此大膽妄為,一定是林森在背後教唆。

周啟之憤怒地取起電話,預備斥責老友。

回心一想,緩緩放下電話,這間鄉村屋本來屬於林森,他要拍攝周啟之出浴鏡頭,也有權這樣做。

過不蓋功,周啟之嗬周啟之,你切莫忘恩負義。

他惱氣漸消,斟一杯冰凍啤酒,喝完之後,好過得多。

找地方搬出去是正經,這屋裏不知多少陷阱。

隻見照片內王後穿著自巴黎名師訂製的華麗釘珠服飾,豔光四射。

“看到她的鑽表嗎,我也有一隻,大學畢業時叔叔送我的禮物。”

啟之忽然說:“國家與人民那般貧困,她打扮得再華麗也沒有用。”

“王後也得有王後的樣子。”

“貴族更應身先士卒,有權柄的人一定有更大義務。”

王庭芳籲出一口氣,“你說得真好。”

啟之有點不好意思。

“啟之,你我其實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可是與你談天說地真有意思,一點負擔也無。”

啟之不由得說:“因為我幼稚一如小朋友。”

王庭芳忽然笑起來,容顏像綻開雲層見到晶光般亮麗。啟之看得呆了。

就因為不常笑,所以笑起來才這樣好看。他不敢逼視,連忙低下頭。

廚子做出了清淡的三菜一湯,出乎意料,王庭芳吃得很多,真看不不出纖細的她胃納一如壯漢。

她笑笑說:“非吃不可,否則,食少事多,其能久乎。”

啟之想起來,“這是孔明自歎吧。”

“你可愛讀三國誌。”

啟之笑。“你虞我詐,真沒意思。”

她酌了一碗雞湯給啟之。

------你希冀她下下廚為你做三菜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