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李鋒做了一個決定:放下眼前的一切找一所大學靜靜地念兩年書。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主要是因為李鋒覺得自己目前的心虛比較亂,狀態需要調整。另一方麵最近幾年恒業的發展速度太快,甚至遠遠超越了他自己當初的預期,從事物發展的普遍規律來看會存在很多隱患,所以跳出現在的圈子之後不僅會有更多學習和曆練的機會,或許能更好的掌控局麵。
以李鋒目前的條件似乎該去北京找個MBA之類的培訓班念念,可幾年前李鋒參加過幾個類似的培訓班。李鋒認為,這樣的培訓班不大適合自己,起碼是不大適合眼下這個狀態的自己,因為在那個環境裏幾乎所有人都把精力的重點放在結交一個跨地域跨行業的社交圈裏,因此這樣的培訓班更像是一群商人以學習的名義聚合在一起舉行的一場PARTY。
在李鋒看來,生意場上的朋友如拳擊場上的拳手,在級別製度上劃分嚴格,到了一定層麵和高度有些事情是順其自然的,不能強求,也強求不來。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奢望自己是比爾-蓋茨的哥們,有些人甚至不惜花費重金為的就是想和巴菲特吃頓飯,但是比爾-蓋茨隻能和巴菲特這樣的人是朋友,即使兩人心裏或許都不喜歡對方,但是他們屬於同一個級別。
基於以上原因李鋒最終選擇了在省內一所重點大學,主修工商管理專業。
在此後的幾天裏李鋒把恒業集團各方麵的工作都一一做了安排。在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李鋒隻身上了一列開往省會城市的火車,一個人踏上了通往曾經夢想的大學之路。
經過一夜的顛簸,李鋒在第二天一早到達了位於兩百多公裏外的省會城市。剛一下車,拂麵吹來清晨微涼的風把李峰身上的疲倦一掃而空。李鋒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起湧出了站台,迎麵就看見各所大學的新生接站處已經在出站口密密麻麻排成了一排,而自己就讀的大學就在其中一個比較顯眼的地方,於是李鋒走過去給一個接站的老師看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後,便坐到了學校的接站車裏,等待著統一安排。車裏零零落落地散坐著幾個早到的學生,臉上的疲倦掩不住青春蓬勃的活力和一絲青澀,對於李鋒而言似乎有種久違的親切。
剛坐下沒多久,李鋒不經意間向車窗外瞥了一眼,眼前發生的一幕引起了李鋒的注意: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正尾隨著一個剛剛下車正急匆匆趕著出站的衣著入時年輕姑娘,李鋒明白,這是一夥專門在火車站行竊的團夥。
不出李鋒的意料,那群孩子中個子較小的一個看準機會迅速的將那個年輕女人的錢包掏在了手裏,可就在他拿到錢包的一瞬,從後麵衝上來一個大概六七歲的手裏拿著一搭地圖的小姑娘一把把錢包奪了過去,並飛快的拉住那個年輕女人的衣服把錢包交還到她手裏,用稚嫩的聲音怯怯地說道:“阿姨,你錢包掉了。”
那個年輕女人回過頭先是一愣,微微有些警覺和驚詫地看了看眼前這個稚弱的小姑娘,繼而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後的一群衣衫襤褸的小子,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於是一把摟過了手拿地圖的小姑娘,同時對那些偷錢包的小子怒目而視,那群壞小子眼見事情敗露馬上一哄而散。
年輕女人見賊小子離開便馬上仔細查看自己的錢包,確認裏麵的財物沒有任何損失之後從錢包裏麵抽出了一張麵值一百元的鈔票塞到小女孩的手裏說道:“好孩子,謝謝你,你手裏的地圖就算阿姨全買了,你趕快回家,乖!”,說完就轉身消失在匆匆的人群之中。
那個賣地圖的小姑娘看著那個漂亮的阿姨匆匆幾步便消失了的背影,手裏拿著一百元的鈔票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剛想轉身離開,不想剛剛偷錢包的那一幫小子又返了回來,衝上來一把把小姑娘推倒在地,繼而把她圍在中間拳打腳踢起來,其中有一個個子最高的孩子試圖要從小女孩手中把那一百元鈔票搶走,但是那個小姑娘把錢攥在手裏死死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下,任憑那一群比自己大很多的小混混對自己拳打腳踢,卻始終不肯放手,仿佛那一百元錢就是她生命,寧願死也絕不允許任何人把它奪走一樣,眼睛裏流露出了稚嫩卻堅定的目光,讓李鋒感到了一種震撼!
李鋒剛要起身下車去製止,一位一瘸一拐的身著製服的老大爺,大概是車站的老協警從遠處吃力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喊:“住手!你們這群小牲口!住手!別跑!站住!”
那群扒竊的孩子一見那個老協警從遠處跑來便嘴裏叫嚷著第二次快速地作鳥獸散。
老協警蹣跚地來到近前把小姑娘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丫頭,沒事吧?”
此刻小姑娘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塊淤青,嘴角鮮血直流,頭發被扯的淩亂不堪,身上也滿是腳印灰塵,但是小手依然倔強地緊緊攥著,眼裏滿是淚花卻強忍住不掉下來。
老協警還想仔細看看小女孩的傷勢,沒想到小女孩一把掙脫之後便快步向候車室跑去,老協警無奈地搖了搖頭後轉身離開。
周圍又迅速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那個小女孩的舉動特別是那個眼神讓李鋒砰然心動,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一個大人身上,自然不會引起李鋒的掛懷,畢竟李鋒自己經曆過太多,可是發生在這樣一個年齡隻有六七歲左右的孩子身上則另當別論了。
正當李峰心裏分神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已經從候車室裏走了出來,不過和剛才不同的是,臉上和身上不見了血跡和泥汙,頭發也整齊了許多,看的出是經過簡單的重新梳理。李鋒心想大概是小姑娘自己到候車室裏的洗手間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番,此時小女孩正快步地朝車站外走去。
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徹底的激起了李鋒的好奇心,於是李鋒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因此李鋒把自己的行李箱托付給了坐在自己後排的一個新生給照看一下便一路跟著小姑娘一前一後地出了車站。
小女孩從車站出來就進了旁邊的一家藥店,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方便袋,李鋒猜想是給她自己買的一些外傷藥,又見她在路邊的一個早餐店買了幾個包子隨後便一直往東南方向走去,李鋒一路跟了下來,大約十分鍾後,就尾隨著小女孩來到了一片低矮而髒亂的棚戶區。
對於李峰而言,這裏並不陌生,無論在那座城市都會有這樣的一些地方,而場景更是相差無幾:髒亂,擁擠,地上垃圾叢生,汙水橫流,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和黴氣,不遠處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富麗雄偉的現代化大樓和眼前的一切仿佛根本不是同屬一個時空和次元。而居住在這種地方的多是處於社會最底層的閑散人員以及外來的民工,所以治安情況也相對複雜。
李鋒跟著小姑娘在胡同裏連轉了三四個彎,最後來到了胡同裏麵靠左的一間小房的前麵,與其說是一間小房倒不如說是一個窩棚更加確切一些,因為其實它隻是在左右兩間房屋的一小塊空地之間借助兩麵的山牆在搭上了一個傾斜的屋頂而已,麵積絕不會不超過十個平方。李鋒來到了小屋的板門前,還沒進屋就已經有一股刺鼻的氣味迎麵撲來,依照李鋒的生活經驗來猜想或許是因為住了病人且飲食起居都離不開這個小屋所致。隔著板門能清晰地聽見小女孩興奮地喊:“媽媽,我掙到錢啦,你看,我買了藥和包子,還剩這麼多!”
李鋒禮貌地敲了敲門,小屋裏麵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誰啊,請進。”
李鋒唯恐自己稍微不注意就能導致這扇可憐的門的夭亡,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麵前的板門進到了屋內,一股黴氣和刺鼻的氣味比剛才還要直接和強烈,李鋒看見屋裏靠牆的位置有一鋪小炕,小女孩正站在炕邊,在炕上躺了一個看不出多大年齡滿臉病容的女人,大概便是小女孩的媽媽。
李鋒的出現著實讓這娘倆吃驚不小,尤其是那個小姑娘,依稀記得從藥店出來的時候見過李鋒,不免更加害怕,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如同受到了驚嚇的小獸,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躺在炕上的媽媽,而那個女人也幾乎在同時伸手一把將女纖弱得幾乎沒有重量的身體攬進自己的懷中,
李鋒見狀忙微笑著解釋:“大姐,別緊張,我在車站見到了這個孩子,覺得很難得,也很好奇,就一路跟了過來,絕沒有什麼惡意,請你放心。”
那個女人聽到李鋒這麼說連忙掙紮著坐了起來,小姑娘麻利地拉過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舊被子放在了媽媽背後以便讓媽媽靠的舒服些,女人咳了兩聲後,對小女孩說道:“青苗兒,快把椅子收拾出來讓叔叔坐”。
小女孩眼疾手快的把地上的一把舊椅子上麵的幾本書拿到炕上,又在上麵鋪了一件幹淨的舊衣服搬到了李鋒跟前,之後轉身吃力地拎起了放在炕邊地上的一個髒水桶左右搖晃著踉蹌地向外走去。
炕上的女人略帶歉意地對李鋒說:“這位先生,真過意不去,我這也沒個正經坐的地方,委屈您了,”
李鋒一邊示意她沒有關係,一麵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李鋒環視了一周,發現整間屋也不足十個平方大小空間裏一個小炕占去了一半麵積,地上靠牆擺放了兩個木箱子,一個上麵放了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另一個上麵擺了幾隻碗筷,牆角是一個自來水龍頭和一隻存水的大紅桶,地上還散放著一些幾種青菜的葉子,看樣子大概是小女孩從市場上撿回來的,整個屋子裏再無其他,李鋒忽然意識到也隻有自己身下坐著的這把椅子勉強算是這個家唯一的一件正經家具了。
炕上的女人平靜地對李鋒說道:“讓您見笑了。”
李鋒還沒有說話,小姑娘已經從屋外空手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一個木箱前麵挪開上麵的碗筷,打開了木箱的蓋子,李鋒看見裏麵放了很多各色的飲料瓶子,瓶裏剩下的飲料也或多或少,看樣子也是小姑娘從街上撿來的。
小姑娘從裏麵拿出了一個還剩下大半瓶的礦泉水,打開蓋子把裏麵的水倒進旁邊的碗裏轉身遞給了媽媽,炕上的女人柔聲對女兒說道:“青苗兒,快問叔叔好”,
小女孩一邊麻利地給媽媽拿藥一邊小聲地嘀咕道:“叔叔好。”又轉身把藥交到了媽媽的手裏,直到此時李鋒才看清原來小姑娘到藥店買了很多很多最便宜的鎮痛片。
小女孩的媽媽一仰頭把手裏的一大把鎮痛片全吃了下去,眼見媽媽把藥吃下去狀態似乎好了一點,小姑娘又把包子遞到媽媽的手裏。
小女孩的媽媽微笑著對女兒說道:“媽媽和叔叔說會話兒,你先吃,乖。”
那個叫青苗兒的小姑娘順從地彎腰又從箱子裏麵拿出了一瓶隻剩下小半瓶的果汁坐到了媽媽身邊就著包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