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離本應與思冉早日返京,誰知一場風波耽擱住了。
寧餘安抱癢,一病不起。思冉十歲與遠鴻北上回京,此生憾事便是娘病故之時不在身邊伺候,這次寧父抱病,原本定下的行程不免往後拖了拖。
“冉兒,我這把老骨頭了,咳……也折騰不了幾天,你還是快帶離兒回去,現今林府已經是朝中無勢可依的境地,遠鴻一走,咳……兵權便不牢靠,加上後宮也沒有個知己人照應,吹幾句枕邊風可就是場浩劫,這人心不古,不可不防。”寧餘安半臥,雖然還是端午的日子,寧老大人身上蓋著卻是緞麵壓褐紋織錦厚被,滿屋的薬氣,老人幹癟的臉上有因為思冉而陡然閃現的慈愛光輝。
“爹,您就不要多慮了,誰說我們朝中沒有兵權可倚?當朝的薛大將軍就是遠鴻旗下的舊交,與林府名為舊交實為主仆,他是從小跟著遠鴻的,就像馨越跟著離兒一樣,宮裏的方公公也是早先林府諫進的,知恩圖報,林府想是不會淪落到人心皆背的份上吧?”思冉在一旁寬著爹爹的心,不免說的有些忐忑,實情卻是方公公近日已經告老,而顧愈的父親,當今中書令大人顧準,也在不久前將大孫女姬凡送到了宮裏。
“你也不用瞞我,咳……當時方公公還是我和你公公一起找的,現在他沒有七十也六十有八了,咳……,我比他還小了幾歲現在就……這麼個樣子。就算是還能侍候皇上,也未見的甘願冒險,就算是甘願冒險,也未必還有這個靈通的消息了。還是趁早聽我的話,把思冉早點送到東宮,對林寧兩家都有好處。”
“當今太子昏庸,日後能否長保儲君之位尚乃未知,況且何必非要個女兒家去……家裏再找一個帶兵打仗的少爺不是也可以麼?”
“你還真是,天真呐……現下不是遠鴻當年,戰事紛雜,而今想掌兵權也就是顧家那批人之間了,你就說你說的那個薛將軍,他是什麼來頭?孤兒啊,咳……有這個朝政鬥爭的心機麼?總有一天,你看去吧,他定會被顧家人除掉,朝廷裏啊,咳……咳……從來就是大魚吃小魚的規矩。”
“爹爹,您又瞎說了,他不是有林家撐著呢麼,顧家那邊雖然也是權傾一方,也未見會跟林府過不去吧,畢竟林家三代有救國之功的不是?”
“像這樣大的兩股勢力對抗,不一定是你死我活,也不一定要見到最終的結果,如果沒有兵權,沒有內應,就是不滅你,咳……讓你表麵光鮮,其實沒有抵抗的實力,也沒有餘地,如果我……我是顧準,早就設計除了薛崇義,看你林府一個空殼子,怎麼囂張?到時候兵變你隻有束手就擒的份,除之不如用之。咳……所以說事態嚴重,你還是趕緊回去。”
“林家自來天佑,倘若度不去此劫,那我和離兒幫襯也是無益,如果的保平安,卻也不是我和她可以左右的,爹爹,您就讓女兒在身邊伺候吧。”思冉軟語輕求,深覺沒有盡孝膝下,如不能端藥送水與病榻前,實在枉為人女。
“胡塗丫頭,胡塗丫頭,咳……咳……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林家失了勢,你拿什麼立身?小時候讀得書都到哪裏去了?你如不乖乖聽爹爹話……咳……你這是逼你爹爹……咳……也好,反正也很久沒見到你娘了,我早點過去也省了心……”
“冉兒不敢,那就依爹爹的意思還是下月啟程,爹爹萬請寬心。”
“識大體,顧大局,這才是我的好孩子,你安心去吧,這裏的事情一切都有人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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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姑,你這一去還回來麼?”十一歲的如幽拉著清離,滿臉不舍,清離微微一笑,伸手摟住。“有緣自相逢,幽兒,給姑姑笑笑。”
看著如幽梨花帶雨的笑臉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清離也不忍,握著她的手更緊了,如幽庶出,生母去得早,梨花之貌,品性孤高,行事素不看人顏色,每每在府內受些閑氣,都是清離從思冉處尋法子多多替她找補,真是可憐人。“幽兒,君子能屈能伸,逢源曲折並非旁門左道,多少也勉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