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因為太後一直想看看嬰兒,英夫人和舞萼便攜子入宮拜見太後。沒想到皇上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非也要看看孩子。靜安侯便帶著孩子先去見皇上。
皇上看著繈褓裏粉嘟嘟的嬰兒,對靜安侯笑道:“你這孩子生得可比你還俊俏。他叫什麼?”
靜安侯道:“按家譜他應是福字輩。我取了幾個名字,娘都不滿意,所以到現在還隻是以福兒做他的小名。”
皇上道:“既然如此,朕來給他起個名字,就叫他福麟如何?”
靜安侯大喜,跪下給皇上磕頭謝恩:“皇上隆恩浩蕩,臣不勝惶恐,感激涕零。”皇上忙扶起他,半笑半斥道:“聽聽你這都是說的什麼話?你在朕麵前倒真是越來越拘謹生分了。”
靜安侯自從陷害景陽公主一事後,心裏總是隱隱惶恐。雖然所有相幹人等都已被殺了幹淨,歸林寺也早化作一片焦土,但天總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哪日會風雲突變?他每每這麼一想,便對皇上更謹慎恭謙幾分。因他這樣提防皇上,事事賠盡小心,兩人自然不會再像年少時那般親密無間,慢慢便如一般君臣之間無異。皇上埋怨過多次,但因靜安侯自有心結,總不能恢複從前。皇上無奈,也隻好隨他,對他仍像從前一般親和隨意。可越是這樣,靜安侯越覺得恐懼。景陽公主一事永遠如懸在脖頸上的利劍,不知什麼時候會斬下來。他從前從不覺得伴君如伴虎,如今才體會這句話其中的折磨。他自幼便胸懷大誌,隻想去邊疆馳騁立功,本來便不喜這爾虞我詐的京城,現在更是痛恨至極。對他來說,京城已經變成一個樊籠,讓他時時覺得透不過氣來。
——我隻求能走得遠遠的,把這一切都拋到腦後,再不要想!
靜安侯低道:“皇上,臣昨日呈上的奏折,不知……”
皇上不以為然道:“又是你去西北督軍一事?你急什麼呢?秦將軍雖連敗兩仗,那也是因為他初到西北,不諳地形。假以時日,他自會替朕平定西北。你是朕最後一張王牌,現在還沒到十萬火急的時候,朕還用不著派你去。再說,你舍得讓你的嬌妻稚子跟你去西北受苦?”
靜安侯心頭一震,低道:“他們不會跟我一起走。”
皇上沒聽出他語氣中的苦澀,道:“朕知道你要為朕分擔憂慮、陷陣衝鋒的心意。隻是還不到朕用你的時候。你讓英夫人多享幾天天倫之樂,不好麼?”
——這樣皇上便仍是不準了。靜安侯強忍住失望,道:“臣感激皇上對臣的愛護之心。”
皇上笑道:“我們說了這麼久的話,隻怕太後都等急了。朕再不留你,你快去慈寧宮吧。”
靜安侯抱著嬰兒退出來,和等在門口的英夫人和舞萼會合。舞萼見他麵色沉鬱,不由問道:“皇上說了什麼?”
靜安侯強打起精神,笑道:“皇上給孩子賜名福麟。”英夫人在嬰兒臉上連親兩下,笑道:“皇上取的這名字可真是夠響亮。”舞萼看靜安侯臉上帶笑,眼神卻仍是陰鬱,不禁有些暗暗擔心,但也沒有再問。
三人抱著孩子走到慈寧宮門口,一宮女跳出來攔住他們道:“太後有旨,隻讓孩子入宮。大人們皆在門口跪侯。”
這道口諭真是莫名其妙。靜安侯便問道:“這真的是太後的口諭?”
宮女連聲冷笑:“我有幾個膽子,敢假傳太後口諭?侯爺若是不信我,隻管進去問太後去!”
英夫人看這宮女麵熟,以前的確常在太後身邊看到她,便把孩子遞給宮女,道:“既是太後的意思,我們照做就是。”
宮女抱著嬰孩進了慈寧宮。三人等在宮門口,估摸過了半炷香功夫,一個宮女從裏麵走出來,看到門口三人詫異問道:“三位怎麼在這裏呢?太後在宮裏一直等著你們,看你們不來,正叫我去皇上那邊催人呢。”
此言一出,三人都大驚失色。靜安侯忙道:“方才有位宮女已抱了我們孩子入內呈給太後,難道太後沒有見著?”
宮女麵露疑惑:“什麼孩子?我一直在太後身邊服侍,沒見到有什麼孩子,也沒有看到什麼宮女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