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本是令人欣喜的收獲季節,但對西北來說,卻真真是應了多事之秋這四個字。經過一夏的修整,涼國人終於在秋高馬肥時舉兵南侵。鎮北軍和西北民眾全線應敵。涼國人善騎射,來去迅速,作戰毫無章法可循,卻勝在一個奇字。範靜淵深知不能與其糾纏,便隻守不攻,將各處關口防護的滴水不漏。兩國戰士廝廝殺殺數月,誰也沒有占到多少便宜。涼國人看鎮北軍的防衛堅不可摧,便重兵壓向雷遠的桐州誇州青州三州邊境,企圖從這裏攻開門戶滲入西北。沒想到雷遠的抵抗更強。這是因為西北由於連年戰亂,英雄猛將如雲,如今邊境有難,大家看雷遠義薄雲天,便投到他手下共同抗敵。雷遠軍中幾乎所有大將都武藝高強,衝鋒陷陣,單挑群殺,讓涼國人吃盡苦頭。
雷遠兵力強盛,設在桐誇青三州的鎮北軍相比之下形同虛設。範靜淵於是決定在這三州不設一兵一卒,將鎮北軍全部調回,補充其他關口不足兵力。
“將軍可要三思!”白安陰陽怪氣道:“離開容易,再回去就難了。雖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將鎮北軍撤出這三州,事關重大,務必要稟與皇上知曉。”
範靜淵凝然道:“白將軍放心,一切後果由我範某承擔就是。”
——口氣倒是大。我等的,可就是你這句話!——白安心裏嘿嘿的冷笑,當日回到自己軍帳裏,將範靜淵一舉一動詳詳細細密奏皇上,並在奏折最後寫道:“範靜淵和匪首雷遠交情匪淺,來往甚密,現在又將三州拱手相讓,似有已結成同黨之嫌。”
他將密信快馬送出,便等著皇上下旨判範靜淵叛朝之罪。沒想到這道奏折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京城那邊半點動靜都不見。白安心裏萬分焦躁,在外卻不敢露半點痕跡。
範靜淵並不知道白安正處心積慮等著抓他和雷遠勾結的把柄。他從前和雷遠從不曾聯絡,各自作戰,互不理睬,可將鎮北軍從三州撤出後,他和雷遠之間的聯係反而密切起來。他和雷遠之間設了信使,固定往返於鎮北軍和山寨之間,以便兩人通信探討共同抵禦涼國之計。兩人雖從未明說立字,卻早在心裏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同盟。
這兩人都是西北的英雄,現在齊心合力並肩作戰,將西北守得如銅牆鐵壁般堅不可摧。涼國人更覺得吃力,吃了幾次敗仗,士氣便大不如前,再加上現已入冬,後備糧草供應不及,赤和無可奈何,怏怏然帶兵退回國去。
涼國退兵,對西北來說,是天大的喜訊。雷遠心裏很久從未這般高興,在烏龍山山寨裏擺了三天流水席,宴請西北各路豪傑。烏龍山來客如織,熙熙攘攘,甚是熱鬧。酒至正酣,翠兒在旁邊偷偷拉他的袖子:“大哥,有客人來了。”
雷遠頗不以為然:“客人來了就往席上請。”
翠兒湊在他耳邊低語:“這客人可來不得席上。是涼國的阿黛公主。”
阿黛這兩個字如炸雷般在雷遠耳邊一滾。他酒意頓時醒了八分,忙跟著翠兒走到後院。阿黛孑孓一人,取下頭上的鬥篷朝他微笑:“雷遠,我來投靠你。”
原來涼國雖敗,卻賊心不死,想與西戎聯盟卷土重來。西戎王早就垂涎阿黛美色,趁機提出聯姻。涼國王不顧阿黛執意反對,一口應承下來。阿黛見事無挽回之機,趁人不備,偷偷逃出涼國。
“我實在無人可求,隻能來找你。”話雖說得可憐,阿黛的笑容卻開朗璀璨,看不到半點陰霾。
“那有什麼問題?”雷遠朗聲道:“你隻管住在我這裏就是。我倒要看看,涼國人敢不敢來找我要人?”
涼國人果然不敢來找雷遠。阿黛在烏龍山上住下,轉眼就是數月。寨裏人人待她客氣,並不因為她是涼國人而惡意冷落。雷遠也對她照顧有加,噓寒問暖,事事周到。她住的時間越長,心裏便越是歡喜。
她想,我要去告訴雷遠,我不走了。我要在這裏住下來,住一輩子!——她打定主意,迫不及待地去找雷遠,找遍整個山寨,終於在後山找到了他。他獨自一人坐在山邊,正看著山下某處出神。她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群山環抱中,一座小城覆在白皚皚的雪下,寧靜無聲。
“那是哪裏?”她好奇地問。
雷遠仿佛歎息般回道:“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