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回看來,皮萬民這屬於聊著聊著就把自己給聊傻了。可人怎麼可能聊著聊著就傻了呢?他回皮萬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本身就是多花城的官員,這次就是奉了皮萬民之命去接康小姐到多花的,走之前明明還囑咐過他,如果對方不主動來就明搶。可如今人都坐到府裏了,喜服都穿上了,皮萬民自己後悔了?
年回覺得這不是皮萬民的風格,於是趕緊開口提醒:“大人三思,已經送入府的新娘怎麼可能再還回去。且這是多花與銅城的通婚,您做為多花城的城主,娶了銅城知府的女兒,這對於歌布來說,是有很大意義的。”他還特地強調,“國君陛下知道了,一定會讚揚您。”
皮萬民聽得直皺眉,“就因為想要得到國君陛下的讚揚,我就能禍害人家閨女了?年回,你跟了我這麼些年,本城主在你眼裏就是那樣的人?”
年回一臉問號,難道您不是那樣的人嗎?
“做人要講良心。”皮萬民苦口婆心地給年回講道理,“你沒有做過城主你不知道,城主是一方父母,是要保護自己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可是如果我強娶了東秦知府的女兒,萬一東秦知府氣不過,派了邊境駐守來攻打多花,那麼我們的百姓何辜?他們的家園憑什麼因為我的一己私欲就那麼毀了?難道國泰民安不應該是國君陛下更希望看到的嗎?”
年回真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假城主,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真的,分明剛剛進城的時候皮城主還不是這個態度啊?他不甘心:“那些都是城主您的臆想,銅城駐軍不會攻打過來,多花百姓的家園也不會被破壞,相反的,銅城知府他還很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到您身邊,他對我們歌布是很親近和向往的。”說到這,看了康學文一眼,“康大人,在下說得對嗎?”
康學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拍了兩下桌子,力氣有點兒大,上頭的茶碗都跟著跳起來幾下。他反問年回:“你說你說得對嗎?你當我是傻子還是什麼?哪個正常人會樂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老頭子?哪個知府會眼看著自己的百姓被欺負不找對家算帳的?說我親近歌布?我親近個屁!我是東秦的知府,我吃飽了撐的我親近歌布?是你傻還是你當我傻?”
康學文的話把年回徹底給說懵了,直緩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然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康學文,再瞅瞅皮萬民,最終,目光終於落在了田開朗扮作的林寒生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想問問是不是這位林國醫動了什麼手腳,否則為何城主大人人突然就變了?為何康學文也突然就變了?他不是中了蠱已經被控製了嗎?能夠湊成這一切的,隻有大蠱師才做得到,莫非是林寒生有問題?
但他終究是沒敢問出口的,因為他也是人,他也怕死,他長了幾個腦袋敢跟大蠱師做對?那不是找死麼!所以雖然心中存著疑惑,雖然震驚已經無法掩飾,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把話給問出來,終究還是沒舍得把自己推到林寒生的對立麵去。
這時,皮萬民已經開始給康學文道歉了,他從座位上走下來,到康學文麵前鞠了一躬,“康大人,都是我治下不嚴,才讓手下的人敢這樣同你說話,都是我的錯。”
康學文大氣地揮揮手,“罷了,本府不與小人計較。”
皮萬民滿臉堆笑,“那是那是,您大人大量,不與他那等小人一般見識。”說完,還對年回道,“還不快向康大人認錯!”
年回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弄得頭皮都發麻,他不想認錯,也不想再坐在這前廳裏。他得離開,得去想想辦法如何讓城主大人恢複如常。再或者,實在不行他就要跑了,跑到京都去報信,興許他會因為報了這個消息得到國君賞識,升官發財。
這樣一想,他立即開口道:“屬下想起來還有點事情,就不多陪了,大人們慢坐。”說罷就要起身。卻沒想到,就在他起身的時候,一隻手輕輕壓在他的肩頭,隻這麼一壓,他竟神使鬼差般止住了起身的動作。隨即,這隻輕輕壓上來的手突然之間似有千斤重,一下子就把他抬了一半的身子給壓了回去,讓他又老老實實坐到了坐位上。
這年回驚出一身冷汗,立即回頭去看,發現按住自己肩膀的人竟是一直跟在白驚鴻身邊的那個小丫鬟!之前一直懷疑的事這一下便得到了證實,他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林寒生已經叛變了,連帶著白驚鴻也叛變了,這個丫鬟根本不是普通人,他今天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