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興言老了嗎?是老了,或許四十多歲的男人在後世還能勉強算是中年,但是在這個時代,卻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後半生,時光稍縱即逝,一轉眼就白了頭發。
她鼻子有些酸,迎著風吸了吸,開口問白浩軒:“對那個人,是不是又恨,又不想恨?”
小孩子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是。他對我們不好,我恨他,可他到底還是我們的父親,我又不想恨他。姐,你說他到底該不該恨?”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白浩軒提出類似的問題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白鶴染的態度依然是很明確,她不想給這麼小的孩子灌輸父子成仇的思想,但是也不能一味的給他描繪根本不存在的父慈子孝。所以她告訴白浩軒:“如果他對你好,你就不要恨他,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離他遠一點。你還小,等你再長大一些,自己來判斷到底該不該恨。”
白浩軒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總之是不做聲了。兩人一直回到念昔院兒,默語去癆病村還沒回來,她是偷偷出的門,自然也沒告訴迎春,回來得算是無聲無息。
事實上,這會兒已經回到竹笛院兒的白興言也才想起來,大半夜的白鶴染和白浩軒怎麼會在府裏閑逛?白浩軒也就罷了,白鶴染卻分明是剛從外麵回來的樣子。一個女孩子家大半夜的隨意進出,這算什麼?當他文國公府是城門呢?
然而現在再想起來已經晚了,更何況他現在多少也有了些自知之名,知道就算當時問了也白搭,不但揪不住白鶴染的小辮子,還極有可能被對方反過來奚落一頓。每次他想找白鶴染的茬兒都找不起,那丫頭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反轉局麵的能力那叫一個強。
念昔院兒裏,白鶴染拉著白浩軒進了藥屋,坐在一堆還沒挑撿完的草藥前,這才開口問他:“你怎麼半夜跑來等我了?我出府時已經很晚了,你是幾時到的?”
白浩軒說:“是子時那會兒來的,怎麼也睡不著,想想就過來了。二姐姐,你能再給我找一些書嗎?上次給我的那些我都背完了。”他一邊說一邊撓撓頭,“雖然裏麵的意思基本都不太明白,但是我想著,不管懂不懂,先背下來再說,以後再慢慢學。”
他說完,還怕白鶴染不信,幹脆直接開口背起那些書來。
白鶴染再一次驚歎紅家血脈的牛~逼,這麼小一孩子,居然背醫書背得如此快還如此溜,這孩子長大了還了得?如果走仕途做學問的話,也該是個好苗子吧?
她有些後悔,如果不鼓勵白浩軒學醫而是去讀書,會不會更好一些?
終於,白浩軒背完了,整整背了小半個時辰,然後他問白鶴染:“我可有背錯?”
白鶴染搖頭,“沒背錯,比我背得都準。”她跟白浩軒探討起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好好做學問的事,還告訴這小家夥,“如果你將來想做官,就不要把精力都放在醫術上,這個隻能做為錦上添花的手段,而成就不了仕途上給你帶來的輝煌。而且你如果想要走仕途,姐姐依然可以幫幫你,畢竟你未來的姐夫是皇子。”
可是白浩軒堅決搖了頭,“軒兒隻想學醫,不想做生意,更不想做官。軒兒聽說姐姐要辦學堂,裏麵還教醫術,到時候軒兒就去那裏上學,我就不信這輩子學不明白這些藥草和針法。”他握了握拳,“二姐姐你看著吧,軒兒不會給你丟人的。”
她還能再說什麼,這孩子是下定了決心要走這條路,那便走吧,大不了將來白家有意見時,她再幫著說說話。
她起身,又找了一些書來。既然白浩軒是以背誦的方式來消化這些書,這一次她便找了許多介紹藥材的,有文字,還有圖畫,幾乎將所有已知草藥都囊括其中了。
“這些圖文你都背下來,別的不說,至少以後再見到草藥的時候都能認得,這算是一個大夫的基本功,可千萬要記紮實了。”她囑咐白浩軒,“想要對藥草認識得更準確,光看書本圖畫肯定是不行的,還得有實踐。背書過程中你也可以到外頭的藥材鋪子轉轉,結合背完的書本去親自辨認下草藥類別,或者直接到今生閣去,讓你四姐把每樣藥材都給你找一點。”
終於把白浩軒樂嗬嗬地給打發走了,白鶴染坐在藥屋裏卻睡不著,腦子裏一直轉悠著葉太後唱戲的場景,還有催眠小宮女時得到的信息,以及呼元蝶臨死前說的那句話。
直覺告訴她,這三者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可是這關係在哪?她似乎有一絲頭緒,卻又似乎完全理不出頭緒。思來想去就是缺少一個突破點,如果能把這個突破點找到,白驚鴻的下落就很明朗了。
當然,她還是不明白,弄走一個廢掉的白驚鴻有什麼用?那樣一個廢人還能用來威脅誰?她還能再為對方帶來什麼好處?又或者是,有人能治好她的臉和她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