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2)

我才上公交車,又開始暈車了。暈車的人最想呼吸到新鮮空氣,車裏的人擠得如插的竹筍,空氣混濁得不得了。我個子小,被他們擠得無法動彈,我的胃更加難受。我想嘔吐了,但是一天沒有進一口水和食物,已經沒有東西可吐了。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天沒有進食是正確的,不然我的嘔物會吐在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城裏人的身上,他們不打死我,也會罵死我這個農村人。

到了菜園壩火車站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我暈暈沉沉低一腳高一腳下了公交車,有人稍微碰我一下我就會倒下。城市裏絢麗的霓虹燈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從未見過怎麼多又漂亮的彩燈,它們五顏六色,還不停的閃爍,像一個個調皮孩子的眼睛。我那時沒有心情去欣賞那美麗的燈飾,拖著如灌了鉛的腿向火車站站裏麵走去,這公交車隻是路過菜園壩火車站,不是那售票員的聲音洪亮:“菜園壩火車站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拿好你們的行李準備下車了。”我得感謝那售票員洪亮入鍾的聲音,不然我一定會坐過站的。

火車站的廣場裏坐滿了人,他們的神情是疲憊和麻木的。

九十年代初,農村大部分年輕男女都選擇了南下打工。,火車站裏滯留著很多農民工,南下的火車票很難買到的,有的人要在火車站滯留好幾天才能買到去深圳或者福建、廣東的火車票。他們的腳下堆著大大小小的包,所謂的包就是他們家裏用完化肥後剩下的化肥口袋。有的農民工不但帶上了老婆,還帶上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帶上孩子的他們實在在火車站裏熬不住了,就出高價去票販子手裏買了南下的火車票。

廣場拾階而上就是一棟貼了白色瓷磚的大房子,大房子裏被分成了幾個功能區:進口、出口、售票廳、候車廳。

我拾階而上去了售票廳。售票廳裏有十幾個售票窗口,但是都緊閉著,隻有七號窗口上麵掛出一個牌子,用紅筆寫的:重慶至廣州KXXXX列車21:45分售票。

七號窗口已經排起很長的幾條龍了,人群裏不時發出爭吵聲,好像有人插隊了,後麵的人肯定不樂意。

我問了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大哥,這裏什麼時候開始賣去湖南的火車票?”

他替我看了看所有的窗口,發現沒有窗口要售湖南票的。“今晚可能隻售重慶至廣東的票了。”

他身邊另外一個人接過話說:“小妹,你要去湖南?好像這裏沒有去湖南的火車。你去湖南的話,得去沙坪壩火車站買票乘車。”

我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的,問他:“那你是去哪兒?”

他指了指窗口上那幾個大字,笑了一下說:“我當然是去廣州啊!”

我楞了他一眼,說:“你去廣州就有火車坐,我去湖南就沒有火車坐?你唬我的吧!”我帶有勢利眼,如果他是城裏人,即使他亂說一通,我都不敢楞他的。可能他和我一樣都是農民,說起話來就不用顧忌那麼多。

他沒有理會我的態度,仍熱心的說:“你是第一次坐火車吧?你不懂,我不會怪你的。不過你一定要相信叔叔的話,這裏真沒有你要去湖南的火車。”

我不想和他說下去了,想找個人證實他的話是不是謊言?

我放眼望去,看見不遠處有個手臂上戴著紅籠籠的老頭,他正指揮著坐在階梯上的人們自覺讓出一條道供別人行走,他應該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我小心翼翼叫了他一聲:“大爺!”

他回頭看了我一下,見我是一個小姑娘,剛才還凶巴巴的臉稍微有了點笑臉。“你叫我?你找我有事嗎?”

“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你說吧!”

“這裏有去湖南的火車嗎?”

“你去湖南得去沙坪壩火車站乘車。”

聽到這樣的結果,我頭都“嗡”了一下。剛才在公交車上受的那份罪算白遭了?去沙坪壩,我還得去公交車上受一次罪。

老大爺好心的提醒我:“你現在就去站外乘XXX路公交車去沙坪壩火車站,晚了公交車就收班了。”

我一下子像團爛泥坐在了階梯上,也不顧上麵有沒有別人吐的口痰。如果那時有人販子要把我帶到廣州去賣了,我明知他是人販子我也會跟他走的。我去湖南找表哥,目的就是為了逃離那個令我傷心欲絕的家。我被人販子賣掉了,我的目的也能達到。現在被人販子帶走,還不用去受到沙坪壩火車站路上暈車的罪。

我在階梯上坐了好久,都沒有一個人過來和我搭訕(原來的家裏,經常聽到大人們講,誰家的女兒在外麵被人販子拐走賣掉了,替那個男人生了好幾個孩子。),想被人家拐走的計劃失敗了,我還得去湖南找表哥去。找表哥就得去沙坪壩火車站,我起身離開了菜園壩火車站。我已經餓得不行了,身邊就有人在賣玉米棒子,可我不敢買。我怕吃了,過會坐公交車又在車裏吐得一車都臭熏熏的,引得別人罵聲一片。

我記住了大爺剛才給我說的XXX路公交車,開往沙坪壩火車站的車。我被那個售票員收了五元的車費,對他收我五元的車費我沒有絲毫的懷疑,更沒有像售票員索要車票。我現居沙坪壩,時間過去十九年現在從沙坪壩去菜園壩火車站中級車的車票才兩元。我後來向別人打聽過,十九年前菜園壩火車站到沙坪壩的公交車車票起步價才五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