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天氣:陰心情:一般
外麵,雞叫聲響過一遍,我醒來了,外麵的天空依然漆黑一團。
我聽到院子裏父親給架子車打氣的聲音,聽到父親母親把麥子往一袋一袋車上抬的聲音,聽到母親“一五一十”數雞蛋的聲音,聽到父親“化肥又該漲價了”的歎氣聲,聽到父親吃力拉動車子向院外走的聲音,聽到車輪吱呀吱呀響的聲音,聽到寒風吹動窗戶的聲音,聽到父親大聲的咳嗽聲。
父親趕集去了,麥子和雞蛋是他帶去的“鈔票”。
今天是休息天,我感覺很累,本來打算睡個懶覺,聽到外麵的聲音,又讓我振奮了精神,點上蠟燭,拿起曆史一頁頁看起來。
母親做好了早飯,等我和妹妹吃過,她就匆匆出去了,囑咐我們不要外出,以免凍著了。
我閑不住,想到外麵走走。
草根潭小學就在村東頭,也是我的母校,校園的圍牆塌了一大片,隻剩半截磚牆,教室的木門緊閉著,紅色油漆脫落了一塊快。正是星期天,學生們都回家了,校園裏空蕩蕩的。校門口的歪脖柳樹上靜靜掛著半截犁鏵,鐵錘敲犁鏵的聲音就是我們的上課下課鈴聲。旗幟收起來了,旗杆高高矗立著。
村子後麵有三間大瓦房,房頂上豎立著一個黑黑的十字架。原先這兒是土地廟,逢節日村裏人常來著燒香。小時侯奶奶常帶我來這磕頭。後來村裏人開始信教,信教的人籌錢在這蓋了基督堂。都傳言信教的人不生病,母親從去年開始也信教了,每個禮拜天要來這禱告。
我走近基督堂。幾個女人正在門口站著說話,見我走過去,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就迎上來說:“兄弟,上帝之門為你打開著,歡迎你進來。”
我說:“我不是--,我是來看俺娘的。”我才不信這呢。
二峰嫂子剛好在這,她是我本門的一個嫂子,她說:“他是小華,俺嬸家的孩子,正在城裏上學呢。”她又向我說,“小華,俺嬸子還沒過來。外麵很冷,要不你先到屋裏等會吧。”
我隨她走進屋裏,屋裏擺設很簡陋,但充滿神聖感。
迎麵牆上掛著一張很大的畫,畫上隻有一個白色的大十字架。前台有兩個人在活動,其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彈風琴,一個穿黑衣服的中年男人在唱聖詩。幾十個滿麵菜色的男人和女人坐在十幾條長凳上,每人腿上都攤開一本厚厚的聖經。他們有些我認識,是我村裏的鄰居,還有些我不認識的,可能都是外村的。在優美的風琴聲中,在中年男人的領唱下,他們一起唱讚歌。
我坐在最後排,聽歌聲。
天主,我的靈魂渴慕你,真好像牝鹿渴慕溪水。我的靈魂渴念天主,生活的天主,我何時來,能把天主的儀容目睹?
我想起昔日周旋在歡樂的群眾裏,在群眾歡呼讚頌的歌聲裏,他們朝覲天主的聖殿時,我的心不免感到憂傷哀悲,我的靈魂,你為何悲傷,為何憂苦?期望天主!因為我還要向他頌祝,因為他是我的救援,我的天主。
但願上主在白晝頒賜他的恩愛慈惠,我夜間向賜我生命的天主歌頌讚美!我對天主說:我的磐石,你為什麼將我遺忘?為什麼我應常在仇人的壓迫下徘徊沮喪?
我的靈魂,你為何悲傷,為何憂苦?期望天主!因為我還要向他頌祝,因為他是我的教授,是我的天主。
我雖然聽不懂,但那聖靈的聲音卻能夠鑽進每一根神經。他們的虔誠讓我肅然起敬。禱告完畢,也沒有見母親來。
等到快要做中午飯時,母親才回來,她說出去借點錢,我回校應多帶點錢,高考了,要吃好,不要常回家。